八景宫大殿之内,气氛凝固到了冰点。
尘溪那大逆不道的质问,如同无形的惊雷,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穿透圣人道心的恐怖力量,直指洪荒世界最核心,也最根本的禁忌!
挑战天道秩序的合理性!
质疑道祖鸿钧的无上权威!
整个太清大殿,在这一刻仿佛彻底陷入了永恒的死寂。时间与空间都失去了意义,唯有那无形的道韵在悄然流转,压抑得令人窒息。
尘溪依旧负手而立,神色平静,仿佛先前那番足以让任何一位洪荒大能都魂飞魄散的言语,并非出自他之口。
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死死盯着蒲团之上的太清圣人,等待着这位玄门第一人的回答。
他知道,这番质问,是他此行最大的冒险,也是……最大的机遇!
太清圣人的回答,将直接决定他们二人之间,是敌,是友,亦或是……一种更为复杂,难以言喻的关系!
良久,良久。
久到仿佛一个元会那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几声哈哈哈大笑声打破了这种局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道友好大的胆魄!好尖锐的问题!”
太清圣人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缓苍老,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沙哑与沉重,
“自道祖鸿钧以身合道,定鼎洪荒以来,悠悠亿万万载岁月,敢在贫道这八景宫太清殿中,当着贫道的面,如此直言不讳地质询天道之公允,揣度道祖之私心者,道友你……确实是亘古以来的第一个!”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尘溪的问题,反而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尘溪,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道友既然能问出这番话,想必在道友心中……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与众不同的答案?
贫道今日倒是真的想听上一听,能教导出孙悟空杨戬还有哪吒那等‘超级变数’的神秘高人看来,对如今这看似稳固的天道,这看似繁荣的三界,这至高无上的道祖鸿钧,究竟……又是何般模样?”
尘溪闻言,心中了然。
他知道,太清老儿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听到自己的“投名状”,是绝不会轻易表露其真实态度的。
他微微一笑,神色坦然,朗声道:“圣人过誉了。在下不敢过多妄言。
只是晚辈行走于这洪荒天地之间,所见所闻,所感所悟,皆让晚辈心中存了那么一丝……不吐不快的困惑与……不平之意罢了。”
“晚辈观这洪荒,朗朗乾坤之下,万物有灵,皆有向道之心,皆求一线超脱之机。
然则,在这煌煌天道之下,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挣脱命运的枷锁,得享那大逍遥,大自在?
便是高高在上的天道圣人,不也依旧要受缚于天道秩序,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功德而四处奔波,为了各自大教的传承与利益而劳碌不休?
名为万劫不磨,与天同寿,实则……亦不过是那天道棋盘之上,一枚枚身不由己,看似重要,却又随时可能被舍弃的棋子罢了。”
“这,恐怕并非是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身化万物,期望看到的洪荒盛景。
那时的他,心中所愿,应是众生皆可循道而行,人人皆可证道,凭借自身努力,开辟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成就属于自己的无上之天!”
尘溪的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对自由的向往与对压迫的控诉!
太清圣人就这样静静地听着!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大殿之内,只剩下那不知燃烧了多少岁月的静心安神香,所散发出的袅袅青烟,在无声地盘旋。
终于,太清圣人再次开口了,只是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也更加……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萧索与沧桑。
“盘古父神……当年开天……其愿……确是众生皆可证道,人人皆可为盘古……”他仿佛在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对尘溪诉说着某种尘封了亿万年的古老秘辛,“只可惜……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天道本身,便存缺憾,并非圆满。”
“鸿钧老师……他合身天道,虽从表面上补全了天道运转的规则,使得洪荒世界得以从开天大劫的破碎边缘稳定下来,走向如今这看似繁荣的局面,却也……将那至关重要的,代表着无限可能与真正超脱的‘遁去的一’,彻底……锁死了!”
“从此之后,天道运转,皆有定数;众生修行,再难有真正的‘变数’出现;便是圣人果位,亦被牢牢限定在了九尊之数。
想要超脱这方天地,想要证得那混元大罗金仙,与道同存的无上境界,更是难如登天,几乎……再无可能!”
“贫道……贫道修无为之道,本欲清静无为,逍遥自在,不染尘埃,不入劫数。”
贫道只喜欢修行,喜欢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
“只是,”
贫道近几个元会来得修行,慢慢发现想要再进一步,几乎是不可能,贫道每次都想向前进一步,但是都会受限于天道!
贫道曾多次询问过道祖鸿钧,但是得到的答案都是敷衍了事!
轰!!!
太清圣人此言一出,震惊了在场的尘溪!
尘溪没想到,这种话竟然能从太清圣人嘴里说出来!
他竟然……他竟然真的对天道,对鸿钧道祖,心存如此巨大的不满与……质疑!!!
他设想过无数种太清圣人可能会有的反应——震怒、斥责、试探、敷衍、甚至直接出手镇压!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被誉为天道之下第一人,玄门领袖,三清之首的太清圣人,竟然会当着他的面,如此直白地,表达出其内心深处对现有天道秩序,乃至对道祖鸿钧的……深深不满与质疑!
这……这简直是石破天惊!骇人听闻!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如果不是从太清圣人这等存在的口中亲口说出,尘溪绝对不敢相信,这洪荒之中,竟然还有圣人敢于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而且还是……太清圣人!
这一刻,尘溪的心中,掀起了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滔天巨浪!
他看着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看似平凡无奇,实则却隐藏着一颗不甘寂寞,甚至可能在酝酿着某种惊天图谋的圣人,心中念头急转!
太清老儿此言,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一种更为高明,更为致命的试探与陷阱?
他如此轻易地便将这等足以动摇整个洪荒根基的“秘密”告知自己这个初次见面的“外人”,其真实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他是在向自己示好?还是在……借此麻痹自己,引自己说出更多的秘密,从而……将自己彻底引入他早已布好的绝杀之局?
无数的念头,在尘溪的脑海之中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但无论如何,太清圣人这番出乎意料的“坦诚”,都让尘溪对他,以及对整个洪荒的未来局势,产生了一种全新的,也更加复杂的认知!
“圣人此言……当真?”
太清圣人闻言,却是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轻笑!
贫道今日请道友来,有必要骗你吗?
而且在道友来之前,我早已用太极图隔绝了八景宫,你我今日的对话天道跟鸿钧是一点也听不到的!
道友尽可放心!
而且你我如今交谈了这么久了,我也该讲讲为何要请道友来八景宫做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