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老师轻抬眉梢,眼中闪过一丝深邃,踱步到洛安身前,脚尖轻点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这深潭,是天羽神的产物,里面承载着神的伟迹,你们的恶,你们的恨,还有你们本被刻下的命河轨迹,都书写在这篇深潭。”
她撑起右手,身子被光辉拉得斜长,五指张开对着天穹,阴影正好笼罩七位少女,声音仿佛淬了冰渣:
“人之恶凝为深,人之运刻为河。”
“咚隆”一声,祝灵烬手中的灵珠砸落水潭,凝视着脚下的深湖。米莱希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瞳孔暗淡,却烙印着白发少女的身影。
她低下头,阴影遮住了她的脸,只有手死死掐住胸口那把扭曲变形的钥匙,钥尖已经陷进肉里,渗出细细的血珠。
洛安想起自己的血河,深得黝黑如墨,窄得不足半寸。原来那最深最窄的沟壑里,竟装载着最浓烈的恨,以及最微薄的运。
她捂住心口,只觉得那里有团火,烧得她五脏六腑扭曲。
恨吗?当然恨!
她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恨自己只能蜷缩在母亲怀里,听着父亲被一剑穿喉的声响,恨如今这命运都在无情嘲笑她的无能!
大家担忧地望着洛安,祝灵烬握了握拳,正想上前安慰,一道身影却比她快了一步。
“去它妈狗屁的!”
米狄亚暴怒地几脚践踏洛安脚下的深潭,粗鲁的轻摇着洛安的双肩,嗓门大的震耳:
“什么破深潭,我们都有魂!能逆天改命!轮得到这狗东西瞎比比!”
几滴破碎的晶石甩落深潭。
这粗俗到极点的怒吼,却让所有人“噗嗤”笑出了声。仿佛有一道暖流,突然冲散压在胸口的阴霾。
洛安怔怔的望着自己渗血的左手,心中低鸣:是啊....我有魂....我能改命。
她扭过头,对上令她憎恶的眸子,咽下心中的那份不甘,随后握紧拳头:“嗯...我没事。”
突然,那金鳞帽檐笼罩在她的头顶,鲤鱼老师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轻轻扶了扶,搞得漫不经心:
“哈哈~小洛洛伤心啥呢?有为师在,逆天改命不就是顺顺手的事儿?”
“呼——!”
洛安呼气,帽檐虽遮住天穹的光辉,却丝毫没有遮挡同伴们的关切与鼓励。她们都温和地注视着她。
“就是,洛安,有鲤鱼老师在,逆天改命简直易如反掌!”
“嘿嘿~小队长哭鼻子喽,锦缡蛟前辈看到可得心疼死~”
“呜呜啊!”
“请不要哭泣,我们的队长。”
“哼!”祝灵烬双手抱胸,虽不清楚洛安的过往,但她明白这种感受,扭扭捏捏道:“我的对手尽是爱哭鬼,那锦缡蛟前辈的命灵……”
“不行!”洛安猛的擦干眼角的泪水,咬牙道:“我才没有哭,只是..这里太亮了!”
“哼!”
“小队长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咯~”莉莉丝轻轻捏了捏妹妹的脸庞,余光瞥见米莱希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嘿嘿~小队长还得再加加油。
悄悄挪动半步,一记擒拿手,没抓到!
“刷!”
米莱希斯身形一晃,米发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弧度,轻巧地避开擒拿。
“哦?”莉莉丝眯着眼,笑意更深:嘿嘿,反应不错嘛~
她再次逼近,出手如风,可米莱希斯却像早已预判一般,每一次都能恰好错开她的指尖,步伐轻盈得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躲、躲、躲、“扑呲——”
抓、抓、抓、“……?”
洛安顿感身后传来厌恶的骚动,皱眉转身,只见一颗米脑袋正中她的面门,“咚”的一声,她那盛世容颜瞬间遭受千万暴击。
两人一起栽倒在地,米莱希斯竟心安理得地把洛安的脸当成枕头。
“米!莱!希!斯!”??(◣д◢)??
“……”
“……?”罪魁祸首的黑水母看着洛安滑稽的风范,尴尬的狡笑僵在脸上:小队长,平时有这么不禁撞吗?
“你们俩没事吧?”米狄亚担忧地上前扶起她俩,完全搞不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状况。
米诺虽知缘由,但还是跟着米狄亚一起上前帮忙。
两人被扶起后,洛安磨着后槽牙,眼中早已没了刚才的伤感,她右手抓住米莱希斯的衣领,嗔怒道:
“米莱希斯,你找死是吧!竟敢拿头撞我!昨天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气势太过“接地气”,吓到祝灵烬心身一颤,不禁恍惚起来:我次,什么鬼?刚刚还脆弱易碎的家伙和现在是一个人吗?
米莱希斯耷拉着脑袋,看着恼火的洛安,目光瞥向一旁的黑水母,头往后一仰,露出洁白的脖颈对视:“不是我……”
“?”
“莉莉丝……”
洛安撇嘴,态度180度大旋转,满是抱怨地盯着莉莉丝:“莉莉丝?”
“啊哟,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疏忽咯,不小心扫到了我们可爱的米莱希斯。”莉莉丝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w^ ,慢悠悠地摊开手装模作样的诚恳致歉。
说着,还晃晃脑袋,随手揉了揉妹妹的头,一副玩世不恭的派头 。
可眼底却透着几分狡黠:嘿嘿~惹事挡事,行大利呀。
“唔——”洛安听闻,也不好再追究米莱希斯的责任,心里一阵窝火:啧,还以为能趁机算一下昨天的帐!
她松开米莱希斯,望着她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她啧咂嘴,双眸死死盯着米莱希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好不爽!这是洛安此刻心中的想法。
想起昨日米莱希斯躺在她怀里的画面,她眼中神色就愈发幽怨。现在米莱希斯的每个动作,在洛安看来,都是无声的挑衅。
必须得想个办法!!
洛安和米莱希斯之间呈现单方面剑拔弩张,鲤鱼老师和莉莉丝她们捂着嘴偷笑,就连祝灵烬也按捺不住八卦之魂,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爱恨情仇”。
米狄亚眉眼弯弯,手肘轻碰身旁的莉莉丝,欣喜若狂道:“莉莉丝,莉莉丝,你看洛安那眼神,想怒又怒不可愕,简直不要太可爱~”
“嘿嘿~确实有意思。”莉莉丝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摸着下巴挑眉,“就是可惜,小队长还不够劲儿~”
鲤鱼老师笑着感慨:“啊~也不能这么说,小洛还是太年轻了,多练练就好啦~”
“练什么?”祝灵烬疑惑地盯着她们,完全没看出这里面有什么“重头戏”,只看到洛安很想揍米莱希斯。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祝儿小姐~”
“祝儿小…姐,你说谁呢……!”
“嘘~瞧瞧。”
祝灵烬的怒气瞬散,疑惑地抬头。眼前,洛安有了动作,她双手握拳,一步一步走到米莱希斯身前。
一旁,米莱希斯歪着头,眼神有些放空。就在她准备躲开时,迎面硬生生地挨了洛安一个“脑瓜崩”,“砰!”的鼻腔里流出一丝血迹。
她呆呆:-I:“……”
“!?”
祝灵烬震惊,她张大嘴巴,指着洛安她们,又回头看看莉莉丝和米狄亚,只见两人指手画脚,一脸兴奋:
“嘿嘿~小队长这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玩得妙啊~”
“是呢是呢,快看快,米莱希斯那小表情也超可爱啊,洛安现在肯定爽炸了吧!”
祝灵烬听着她俩“变态”的发言,又震惊地看向小队里的另外两人,发现她们表情呆萌,似乎对这场景司空见惯。
她有些不信,最后把希望寄托于姐姐,可鲤鱼老师却点了点头,眸中闪烁着赞许:“嗯~不愧是我的弟子。”
“姐姐!”祝灵烬双手抱在胸前:这帮神人竟然把姐姐给同化了!
鲤鱼老师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揉了揉小妹的头:“啊哈哈,怎么了,不是很有趣吗?有这么有趣的弟子,谁能不喜欢呢?”
“啊~?”祝灵烬嘟着嘴吐槽:这哪里是弟子啊,分明就是暴躁狂和受虐狂!!
而近在这边,洛安捂着额头,心跳声在耳膜上敲出急促的鼓点。她盯着米莱希斯那脆弱的脸——米白的发丝微乱,鼻尖渗出一丝血迹,衬得她皮肤近乎透明,像一碰即碎的薄冰。
胸口翻涌的情绪让她指尖发麻,但她不讨厌,她殴打自己的“仇人”本就是天经地义,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以前没有这种感觉?
“哈哈哈…好棒好棒,现在杀了她……”
耳边响起蛊惑般的低语,她甩了甩头,深吸气后又缓缓呼出,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对!
她有意无意地挠了挠脖颈,试图压下那股战栗,咒骂:“下次,没我的允许,不准靠在我身上!”
“……”米莱希斯未回话,她擦去鼻尖的血液,再次甩进这片深潭,目光从洛安身上,移到看戏的“观众”。
“哎呦喂,被逮个正着呢!姑娘们也动起身来~再不走,红烧鲤鱼可就被膳食坊那些饿死鬼抢光了哟~”
鲤鱼老师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宽大的风衣轻扫过水面,随后挨个轻拍每位少女的脑壳。
特别,在洛安的头顶多停留半刻,指尖悄悄为她运源,驱散她眉心间的阴霾。
洛安回神。众人走出门径,淡淡的饭香在书阁内弥漫开来。勤奋的弟子们一手拿书,一手干饭,嘴里还不时掉落几粒米粒。
洛安踏出葵山阁,正午的阳光如瀑布倾洒而下。她抬手遮眼,胸口的黑钥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吃饭吃饭,饿死我了!”米狄亚鼻间嗅来嗅去,肚子咕噜咕噜大鼓,活像一只讨食的小老鼠。
“哟,某个小饿死鼠要出去觅食喽~”莉莉丝嘴角勾起一抹狡诈,戏谑地摊指。
“啊!你说什么?!我才不是饿死鼠呢!你说是不是,米诺!”
“米狄亚不是饿死鬼,米狄亚只是饿了。”
“哼!”
而在她堵气时,莉莉丝反转身,刮着妹妹的鼻梁,满脸宠溺道:“萝拉,饿不饿呀,今天想吃什么?”
“呜啊呜呜~”
“好好好~姐姐给你挑最大最嫩的灵螚鸭,再加上小甜点,葵花布丁~”
“啊啊~”萝拉甜甜地回应,小手拉住姐姐。
“唔——”米狄亚闻言,嫌弃地退到米诺怀里,小声嘀咕:“米诺,你说莉莉丝是不是没救了!”
米诺温和地抱住她,凑到她耳边轻语:“嗯....”
“我就说是吧!”
祝灵烬的脸都扭成了一团,心里酸溜溜的呐喊:秀恩爱死的快,你们不要太过分啊!!
穿过演武场时,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粘了过来。
“快看,是早上那几个小丫头!”泰风一拳拍断身前的木桩,声如洪钟。古铜色的皮肤还冒着训练后蒸腾的热气,顺手擦去额头的细汗。
旁边收拾木桩的李阴白头也不抬,手上落下一子:“管好你自己,刚刚你落拳时的第五力打歪了。”
“可她们...”泰风急得抓耳挠腮,随后乖乖压低声线,“我告诉你们,她们当中可是有个麒麟魂的小妹妹,超想要啊!!”
“麒麟魂!”正在喝茶的灵儿“噗”的喷出茶沫,和李阴白一同惊叹:“祥者,哪个哪个?”
泰风指着不远处那最小的少女。灵儿羡慕地盯着,紫色的身影突然横跨,恰好挡住她的视线。
“宗主说过,不可强求她人之意。”
“嗯~~雨容姐~”
不远处的假山旁,一位手持折扇的白袍青年死死攥紧扇骨,羽竹扇柄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响。
他盯着洛安等人的眼神,活像饿狼看见肥美的羔羊。
“怎么了?上官兄”李阴白察觉到上官行的脸色不太好,“你今日状态尤为不佳,好几次练武都差了火候,是……有什么忧虑,尽管与师弟师妹我们说就好……你怎么了?”
“唰”地上官行展开扇面,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弯成月牙的双眼:“没,多谢李师弟忧心,握只是有些惋惜,不能与如此英才同门修行罢了。”
嘴上这说,但扇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多完美的煞胚,还有那麒麟魂祥者,都怪那该死的乌金瞳!!
李阴白也顿感可惜,无奈地摇了摇头:“强求的瓜不甜,这是人人知理,罢了罢了。”
“李师弟说得是~”上官行被迫收回目光,眼角微沉,扇面轻摇带着淡淡的竹香。
而此时,洛安似有感的回头。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看见几位师兄师姐站在不远处。阳光为他们镀上一层金边,像幅祥和宁静的门派日常卷。
鲤鱼老师却突然遮住她的眼,与此同时往她嘴里塞了颗布丁糖,笑道:“这糖好不好吃呀?”
香软的糖在洛安口中散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嗯!好吃!”
“哈哈~”
皎洁如明星,月夜如灰莎。
月色下的天羽都灯火通明,漫天星辰勾勒出神的画卷,大街小巷热闹非凡,欢声笑语在此刻此起彼伏。
大小各异的深潭前,无数巡逻的宗护卫来回穿梭,而此时,一道身影却从他们身边掠过,此人身穿黑袍,嘴角勾起的暗笑。
不似明眼之辈,可偏偏无一人察觉他的动向,予以阻拦。
黑袍人来到某处深潭前,眼中晦暗不明,嘴角却似笑非笑,自语道:“哈哈,一些杂碎凡物,贪图这等美源,给我做嫁衣还算撮合...”
它的掌中握着一瓶黑液,倒入这清澈见底的深潭,顷刻间,那深邃的黑屋就被这深潭吞没殆尽,留下一片宁静。
“哈哈...我能感受到,有了这力量,还有你们这些药材,我定能夺回一切,再等等...再等等,我的母亲....”
它的笑声响彻深潭,化作一片焦黑,带着的那份执念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