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林隙洒落,鲤鱼老师随手一掷,匕首便化作一道萤芒,“铮”的钉入青石中,匕柄轻微颤动。
“今日的课程,我们就来学习如何控制身体里的法源流动。”
法源…流动?
洛安茫然地望向三丈外的匕首,晨露顺着匕面缓缓滑落。
鲤鱼老师后退三步,帽檐遮住她发下的金尖瞳,自信一笑:“对,运用身体里的法源来——
隔空取器!”
洛安惊愣,在学校待这么长,除了本身魂就有飞行能力的,她还从未听说过法源能操控兵器。
在她的认知里,法源最多用于魂的幻化和身体机能的强化保护。
就算是竹剑客魂的奥春风,在刀被打飞时,也得徒手去捡,更别说用法源推动。
但看老师那悠然的样子,她见此,还是决心试一试:“法源吗?”
她一边注视匕首,一边吐息,调动体内法源的流动与天地的天源交合,冲刺自己的筋骨,然后汇聚、凝缩到自己的主要血管——手掌。
虫鸣鸟叫传入她的耳畔,她猛地瞪大双眼,大手用力一甩,衣袖随着她的手劲刮蹭,直朝刀柄。
那姿势那叫一个帅!
巨兽和鲤鱼老师纷纷伸长脖子紧盯这边,鱼儿也停止水中的嬉戏,微风轻轻拂过她的碎发,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洛安摆着自认为可能有用的姿势,耳根瞬间通红,羞涩地捂住脸,心里呐喊:好羞耻!!
“噗呲”轻响传入她的耳中,紧接着便是阵阵轻笑。她不用想都知道,这熟悉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她转过身,嗔怒道:“鲤鱼老师!”
被嗔怒的女子,笑着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郑重的咳嗽一声,说道:“哎呀,小洛,不要生气,你只是还没抓到门道,再试几下,再试几下~”
洛安怀疑地盯着老师,但还是听话地继续尝试:“好吧……”
时间飞逝,她整整练了一上午,却依旧没摸到门道,反而身旁老师的笑声越来越大。
“老师!!”
她再也受不了,气愤的蹲下身,整个人蜷缩得像个球,脖颈红到耳根仿佛能滴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丢人了~~~”
而她的好老师,现在正捂着嘴轻笑,一想到自家乖徒儿刚才那中二的姿势,就忍不住弯下腰,笑声也愈发洪亮。
“哈哈,小洛,法源可不是随便甩,就能甩出来的。”
洛安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老师耍了,心里气愤的小声谴责老师。
太过分了!!
笑声也渐渐甲止,老师轻轻抚去眼角的泪水,慢悠悠地走上前:“小洛洛,别害羞嘛,你这也算是一种试错,这不是排除了许多错误的法源运用嘛。”
听到此话,洛安蜷缩得更厉害,整个人恨不得直接消失。她幽怨地盯着地上的石子,心里的抱怨声更大。
“哈哈,老师也是想看看你对法源的了解嘛~”
洛安转过头,用鄙人的眼神盯着老师,那眼神仿佛在强烈谴责老师看自己的笑话。
明明,就是在看我笑话!
鲤鱼老师有些心虚地抚帽,笑道:“好了好了,是为师的错,为师现在就来告诉你正确的运用。”
听到这话,洛安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但一想到能让自己变强,她也只能赌气捏嘴,认真倾听。
“你刚刚修炼的情况我都看在眼里,你调动法源的方式其实没错,只是……”
洛安疑惑地望着她,急切地询问:“只是什么,老师?”
鲤鱼老师目光凝视着洛安体内那隐隐躁动,握住她的掌心:
“小洛,你这段时间,调动体内法源时,是否感觉到隐隐刺痛感。”
洛安一顿,回忆起这段时间,每次调动法源,血管里传来的刺痛,以及法源挤压经络的堵塞感,忧虑的点了点头。
她的掌心被摊开:“那小洛,你这次试着不去推动体内的法源,而是试着去感受你的魂,你的匕首所凝聚的法源。”
听着她的话,洛安瞳孔低垂,似乎受到一丝启发,点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她的视线汇聚到插在青石上的匕首,舒了口气,立刻闭上双眼,用心感受自己体内魂的流动。
一丝流丝牵引着天地的天源,她明显感受到自己的感知在数以累积的增长。
每一处被流丝划过的天源,都若隐若现地在她脑海中闪过。
最终,汇聚到青石上的那把匕首。
此时,鲤鱼老师瞳中微光凝视着这一切,她向后倒退几步,唇角微抿。
巨兽也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的法源波动,探起头朝这边望来。
接下来...
那些流丝缓缓缠绕匕首,与洛安心口的魂产生奇妙牵引。她屏住呼吸,峨角划过汗珠,感受着匕首轮廓上,所凝结的熟悉气息。
这是?
洛安心口猛地一惊,伴随着她情绪的变化,那种牵引感顿时消散。
她急忙让自己平静下来,流丝顺着那奇异的能量,一同感受。
小心翼翼地感受着匕首轮廓所凝聚的法源,那是种暖和,本身就属于她身体的能量。
她想要继续深入,想要探究匕首内部的法源具能,手指渐渐消散魂的幻化,青石上的匕首也渐渐淡去,并且微微颤动。
鲤鱼老师的目光紧紧望着自己徒儿:要开始了吗……
流丝慢慢渗透匕首内部,洛安的心口划过淡淡的暖意。越往内部深入,那种归属感就愈发强烈。
就在触及核心的刹那……
“呃啊——!”
剧痛如同千万根钢针,猛地扎向她的经络。洛安的耳边传来尖锐的爆鸣,眼前的树木扭曲变形。
她痛苦的跪倒在地,十指紧紧捂住头,脑海中不断闪烁模糊的片段。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猩红的尖瞳,双手再次浮现耀眼的金鳞,在暖阳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尖锐的獠牙低吼:“死死……”
四周的草木似乎都畏惧这份力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巨兽见此也坐起身,不安分的低吼。
一根金竿横在巨兽身前,鲤鱼老师向它点了点头后,便朝着洛安走去,竿尖在石面上划出“滋滋”火星。
“小洛?”
没有人回应她。鲤鱼老师嘴角勾起,帽檐遮盖住她眼中的情绪,却无法遮她眼中的权耀,手中的金竿轻轻甩动。
看似随意的举动,那随风的鱼线却带着凌厉的刃击,横扫跪倒的少女。
“嘶——”
鲤鱼老师笑得更加愉悦,嘴角几乎咧到耳根,眼底倒映着少女失控的模样。
“小洛洛,为师说过要学会控制~”
金色的丝线在洛安的右爪留下长长的血痕,她颤抖着撑起身子,喉咙里发出野兽的低吼:“滚开!!”
“啊呦,好凶凶啊~”
话音刚落,鲤鱼老师的身影便如鬼魅闪现到少女身前。洛安甚至来不及眨眼,胸口便传来山岳般的剧痛。
“砰!”
她整个人倒飞出去,紧接着又被鲤鱼老师拽住右手给拉回来,身体踉跄躺在巨兽身上,鲜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涌出。
可诡异的是,她胸口的衣裳却完好无损,仿佛那一掌穿过她的肉体,直击灵魂。
她痛苦的捂着胸口,眼中的野性褪去许多。鲤鱼老师在她身前蹲下,轻轻揉着她胀痛的胸口,悠然的声音传来。
“哈哈,差不多了。”
洛安脸色煞白,她的意识在清醒和混沌间来回交织,眼底时而清明,时而混乱,老师和巨兽在她眼前重叠又碎裂。
她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幻觉,只感觉胸口燃烧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渴望。
“米...米...”
鲤鱼老师早看透她的心思,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雪貂娃娃,在她身前晃了晃。
“真人不在,也不能一直用这个来安抚自己呀。”
洛安根本听不进去,她的瞳孔因为看到娃娃而瞪大,不顾身体的剧痛,猛地朝它扑了上去。
“哎呀呀~”鲤鱼老师身形一闪,轻松躲过少女的扑击,笑道:“清醒了不少,那就现在开始学会驯服。”
她向后退几步,轻盈地落在不远处的青石上,震出石中的匕首。
“叮——”
刀刃恰好挡住少女前进的脚步,她眼中的混沌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呆呆地站立原地。
果然如此...
鲤鱼老师的嘴角上扬,雪貂娃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就如暴怒的野兽需要发泄,而虚弱的幼兽则需要安抚。
“哈哈,小洛,记得我是谁吗?”
微风吹起浪波,也吹起少女额前的发丝。她眨了眨眼睛,目光先是紧紧盯着娃娃,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才缓缓将视线移开,声音沙哑道:“老……师?”
“嗯,是我。看到你脚边的匕首吗?拿起它,感受它。”
洛安的视线缓缓下垂,最后落在脚边的匕首上。心里涌起强烈的异样感,驱使着她伸手拿起它。
我需要它……
对,你需要它,你需要感受它……
恍惚间,遵从内心的本能,她颤颤巍巍地拿起匕首,感受着匕首中法源的流向。
一瞬间,那刺骨的疼痛再次蔓延全身,但她这次没有害怕,而是试着去感受、接纳这股力量。
在黑暗中,她不知为何会来这里,穿过那片粘稠的死湖,回到那间不大不小的房屋。那简陋的沙瓦,桌子上摆着廉价的面包,味道平淡却又无比美味。
她看到了妈妈、许青姐,还有爸爸....
它们在向自己招手,洛安望着这一切,想要靠近,一道身影却从她身边掠过,她顿住,她知道这里不是自己的目的地。
在房屋中,她穿过简陋的房门,来到热闹的街市。路边的小摊、孩子们的嬉闹声,所有人都在,谁都没有离去。
它们都在向自己招手,但她明白,自己该继续前行。
在街道口,她穿过那富丽堂皇的门帘,回到那个地方。所有人都在,它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洛安穿过人群,最后来到那熟悉的过道,她终于见到了那永远不会忘记的身影。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
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唯有那人,洛安怎么都看不清。
她想靠近,双脚却像被钉住;她想呐喊,嘴唇却在颤抖。
恍惚间,那人动了,她朝着深处走去,一步步远离这里。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撬动洛安内心深处的恐慌。
她的瞳孔收缩,心跳驱使着她前行。焊死的步伐终于有松动,她颤抖的试图追上,想要拉住那人,想要询问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呐喊响彻整片空间,那离去的背影似乎有所感应,停下了脚步。
她的身体如同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最后,与少女对视。
她的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呼吸,洛安都能感受到,但她就是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她能真切地感觉到,那人在笑!
为什么?为什么要笑?她不该笑!你凭什么笑?
她想冲过去,她想狠狠暴揍那人一顿,怒火冲刷着她的身躯。
她无法接受,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这么残忍,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没有人回应她,洛安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痛苦与愤怒,猛地冲上前,想要打醒她,想要尽情发泄那积压许久的不甘与愤恨!
手指快要触碰时,地面的空间突然塌陷碎裂。洛安瞪大双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坠入深渊,而那人却转身离开。
四周昏暗无比,她再次落入那死湖中,双眸剧烈颤抖。她拼命挣扎着,喉咙里不断嘶吼。
“不不!回来回来!
不许离开,不许离开我!!”
洛安奋力地想要抓住那道身影,然而,无数双手却死死拽住她,怒吼她。
她的身躯、她的双眸、她的嘶吼,都逐渐被湖水吞没!
“咳咳!!”
就在那只手被彻底包裹时,熟悉的咳嗽再次划过脑海,她猛的睁开双眸,嘶吼:
“不公平,不公平,
凭什么!!”
心口的躁动刺激她的,瞬间将这一切的梦境和耳边低语都冲刷干净。
她被拽上岸,猛地睁开眼,那熟悉的身影就站在她眼前,然后转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