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葵书阁,洛安眯起眼抬眼,呼吸顿时停滞。
脚下的金耀石石砖,透明的石云的直接悬挂在各阶楼层,五层椭圆形楼阁如倒悬的灯罩悬挂在碎星穹顶,葵木书架上浮动的符文像千万只萤火虫,穹顶的最高处倒挂着天羽神的羽慧,投下轻羽的光辉。
洛安五人心头都微震,这里的感觉不像外界,就像沉淀过的佳酿,但比佳酿更加浓厚,更加幻梦,是一种令人陶醉,但望尘莫及的美滋。
“这里不属于魂法大陆……”这是洛安脑中的第一个念头,很不可思议。
但这里的感觉对她来说太过诡异,虽空气中也蕴含着魂法大陆熟悉的天源,但其中却夹杂着更深邃的假象?
真实与虚假在此处交融,仿佛整个空间都是精心编织的真实梦境。
米莱希斯似察觉出其中的构造,徒步来到东侧书柜前,苍白的指尖划过整齐排列的古籍,拿起其中一本「法构造」,仔细探查这本书的真实与虚假。
其他四人却站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祝灵烬虽作为云羽宗的小孙女,但爷爷一直明令禁止她进入这源学天地。
此刻亲眼目睹这诡谲而神圣的景象,她终于明白爷爷禁令背后的深意——这里流淌的力量,既诱人又危险,就像深渊的眼底,不可多贪。
“哈哈哈,小姑娘们!”鲤鱼老师拖着帽檐,轻移至大殿中央。羽慧洒落的帘幕,将她的轮廓勾勒得朦胧而神圣。
她微微欠身,声音带着蛊惑的魔力:“欢迎来到——神的殿阁。”
神?!的殿阁!
洛安震撼不已,她们完全无法想象,这里竟然是神的书阁!
哪怕她们曾听闻过天羽神的种种传闻,可对于神的存在,她们一直心存怀疑。然而这里的氛围与感觉,的确不像是来自她们所熟知的大陆
“到底怎么回事,姐姐!”祝灵烬声音发颤,爷爷从未跟她提起过这件事。
鲤鱼老师缓缓摘下帽檐,在羽慧的映照下,她周身流淌出星河般的纹路。那光芒比云羽宗主身上的神性更纯粹,像是直接从神界剥落的碎片。
书阁内瞬间陷入寂静,洛安她们和祝灵烬只觉得浑身发凉,胸口心脏砰砰直跳。
“因为……”
“咕噜。”
“我也不知道啊~”
“…………啊?”
鲤鱼老师极为诚实的笑脸,让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既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哈哈,说到底我也没见过神,我作为天羽都人,嗯,不能随意诽谤神明吧?”鲤鱼老师回扣鱼帽,“但这里的构造确实和外界不同。”
洛安双眸微凝:“老师,这里究竟是哪儿?你们又是如何知晓这里?”
“嗯~这里是一处迷宫,至于我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不就跟探索遗迹一样,前人开垦发现的。”
秘境?
洛安有些茫然。迷宫她们倒是有所耳闻,但听闻中只提到里面的构造十分独特,和遗迹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空间,至于具体情况,她们在学校里还没学到。
“那老师,你们又是如何将这里构建成宗门书阁?”莉莉丝挑眉,感受这殿阁的独特。
鲤鱼老师勾唇,抬眼间踏上云石阶,笑道:“别急别急,让我跟你们徐徐道来。在这之前,我们先上楼吧。”
洛安她们乖乖地跟在后面。上楼前,洛安把还在专心赏书的米莱希斯拉到身后,责备道:“你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跟着吗?”
米莱希斯抿着唇,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装作没看见,直接无视了洛安的怒火。
洛安撇着嘴怒瞪她,心里清楚拿米莱希斯没办法,只好紧拉着她的手,以防她又沉迷书而走丢。
一行人跟着鲤鱼老师踏阶,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云狗柔软的肚皮上。洛安她们不自觉放轻脚步,生怕把脚下的阶梯踩坏。
第一层没什么人,到了第二层和第三层,陆陆续续能看到有几个人进进出出,他们手上都抱着一大摞书,在各个门道间穿梭。
这时,有个躺在书柜间的灰袍男子突然抬起头,他眼眶里倒映着白色的火焰,这让洛安一行人毛骨悚然。
“别看了~”鲤鱼老师展开衣袖,挡住她们的视线:“那是在这待太久,心智被侵染的守书人,会有人来疏理。”
洛安心口涌起莫名的寒意,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本能地觉得这里不宜久留。
当她们走到第四层的玉台前,空气突然变得粘稠,浓厚的天源在四周汇聚。这里没有书架,只有六道悬浮在半空中的门径,每一道门上都刻有符文。
鲤鱼老师走到最左侧的门径,运源,推开那道门。门内顿时涌出一股不属于天地造化的能量。
“哈哈,姑娘们,我们进去吧~”
洛安舒了口气,和众人一起走进门。门内是一片澳海天空般的湖潭,洛安踩在湖面上,脚下泛起层层涟漪,呼呼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她疑惑地转过头,却怎么也感知不到这风是从何而来……
“那现在,你能告诉我们,这里是怎么构成的吗?”莉莉丝蹲下身,伸手扶在那透亮的湖面上,水面清晰地倒映出她那诡橘的笑脸。
鲤鱼老师笑着走到正前方坐下,手中幻出金竿,金钩垂入那深不见底的水潭中:“嗯~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小姑娘们,来,滴一滴血到这深潭里。”
洛安她们虽心有疑惑,但还是照做。洛安伸出手指,法源轻易破开皮肤,一滴鲜血滴落进脚下的湖面,“滴”,大片的血色在湖中晕染。
“!?”
洛安惊恐地倒退一步,她明明只滴了一滴,可脚下的血湖却在大范围蔓延。
“老师!”
米狄亚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洛安回头凝缩,同伴们脚下也都晕开一大片血湖。
“哈哈,好苗子~”
突然间,鲤鱼老师那赞许声响起。
洛安心头猛地一跳,不过转顺就听到鲤鱼老师接着笑道:“小姑娘们,盯着你们脚下的血潭。它的浓度、扩散范围,这是星空为你们撰写的命河,”
洛安凝神,众人专注地盯着自己脚下的血湖,眼中的神色各异,兴奋,好奇,恐惧,冷静。
试图从这诡异的现象中探寻出各自命河的奥秘。
每个人脚下血河的浓度各异,其中莉莉丝的血河最宽,米狄亚的血河最浅,而洛安的血河最深也最窄。
洛安不禁咽了咽唾沫,惊恐地望着眼逐渐交融的血泊。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脚下的血河渐渐淡去,最后又恢复成那晶莹剔透的水潭。
她下巴轻颤,迟疑地看向老师。鲤鱼老师指尖轻点鱼竿,有一下没一下地数着数,随后突然弹腿跃起,悠哉悠哉地走到洛安身前。
她的眸光映照着少女惶恐的面孔,随后一一扫过其她几位孩子,蓦然回首,笑声如狐鸣狡笑:“小姑娘们,你们觉得这血河代表什么?”
众人心口颤动,祝灵烬也本能地往后退。她从未见过姐姐露出这样的表情,心里一阵后怕,轻声唤道:“姐...姐?”
鲤鱼老师却只是勾唇嫣笑。
诡风吹来,脚下的水潭刺骨而冰凉,恐惧瞬间爬上每个人的神经。
洛安胸口剧烈起伏,她想起那恐怖的悲剧,过了许久才开口:“代表杀戮?”
鲤鱼老师转过身,望着那遥远的天际,缓缓道:“对,杀戮又代表什么?”
“?”洛安她们愣住,杀戮能代表什么?代表死亡,代表无数辜魂的离去。
莉莉丝却直截了当:“死亡?恐惧?痛苦?....欢愉?”
“哈哈哈,杀戮啊~”鲤鱼老师抬起手,天空洒下的光辉被她的五指轻易遮挡,只露出那金尖的瞳孔:
“它代表这个世界的恶与恨,是这个世界的根与基,你们难道就不好奇畸骸是因何而孕育,又因何而得名吗?”
诡异的刺凉串上洛安的脊背,老师的言辞太够直白,她们心中隐约有了些许揣测:“是因为……我们?”
“嘿~是从我们灵魂的深处阴影中爬出,在天地最深邃的黑潮里孕育。是世界的暗,也是我们每个人最真实的影。
正因如此,我们的法线永远残缺不全,需要命灵来填补那道与生俱来的裂缝,毕竟从最初开始——”
鲤鱼老师低垂着斜视众人,声音带着诡秘阴然:“我们就是不完整的。”
洛安虽早有预头,但这件事还是超脱她的常理。因为恶与恨而产生畸骸,可这天下有那么多人,又有多少魂法?
“哈哈,但目前倒是无需担忧。”鲤鱼老师似看穿了大家的心思,缓缓说道:
“在遥远的太古纪元,畸骸泛滥成灾,它们不再满足吞噬森林,而是整个大陆。
而人族孱弱,本不具魂,唯有杀戮才能获得一线生机,于是,战火,死亡,仇恨,怨念在野火中蔓延,世界濒临崩溃,秩序几乎瓦解。
或许法则不许,或许天地难容,天穹之上降下神罚,铲除恶念。残存的天地之基与人族的一缕命河,筑成永恒不灭的‘魂’,刻在澳海星空之上,也就是我们的——命运源。”
洛安瞳孔收缩,喉咙滚动间:“那老师,为什么现在还有畸骸存在?”
“因为那是天地之基,同时我们的躯壳也会完整。失去的灯缕微乎其微,而人产生的恶远不于此。我们的命运源就如同人的生长期,
会重新铸造灯丝,辉煌铬火,到那时,我们才会是真正的‘人’。”
湖潭上,鲤鱼老师的话音刚落,现场便陷入一片寂静。
洛安等人显然有些难以接受这么大的冲击,毕竟,除了萝拉,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是个“残疾人”。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果这件事真传出去,不知有多少人唉声抱怨,指责神明的不公,到那时,畸骸恐怕会更多。
洛安揉了揉眉心,举起手问道:“老师的意思是神明帮我们铲除了恶?啊……这么说是真的有神存在?”
祝灵烬听到这话,双眼顿时亮起,心情也瞬间激动起来。这不就意味着天羽神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谁知道呢?”鲤鱼老师轻笑着回视,“或许是某位通天大能心血来潮,又或者是哪个无聊神明大发慈悲。
不过啊,既‘它’赏识我们人族一线甘露,那便是我们的神明喽~”
“呃——”洛安等人脑海中浮现出壁画里的那位天羽神,假如它是人,那不就被夺走了羽翼?
洛安等五人都皱起眉头,一颗没有羽翼的肉球在她们脑海中一闪而过。
众人都不由地咽了口唾沫,错开目光,心有灵犀:虽然这么想对神明很不敬,但是……真的很诡异啊ヽ(?Д?)?
“咳咳。”洛安咳嗽两声,努力甩掉脑海中不敬的画面,再次问道:“那这里是‘神’的殿阁,也是‘神’构造的幻境?”
“是的~”
“哦~原来,可你们又为何能践踏神的殿堂,即不触怒神,也不令这里崩塌呢?”莉莉丝摊开手,再次低头望着那透亮的湖心。
仿佛窥探神的祭坛:神明的殿堂,真想凿开那虚伪的面纱,看看你的脑子。
鲤鱼老师悠然地走着,帽子扣到胸前,笑道:“迷宫与遗迹不同,虽同为古老之地,却遵循着截然不同的法则。
遗迹,是前人留给后世的厚重史书,当最后的秘密被取走时,它便完成了使命,如烟消云散间,重归天地。
而迷宫不同,它并非史册,而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幻境。我们所见的书阁是根,而此刻我们所在之处,是幻境的最深处,基。
是神明亲手雕琢的瑰宝,我们不摧毁基又谈何触怒神明”
“哦~~”洛安等人认真地点了点头。
米狄亚像是发现了华点,举齐双手,兴奋地高喊:“那那那,那世界有这么多迷宫,是不是就意味着有很多‘神’啊?”
“嗯,或许吧?只是每个幻境的构成不同,有精神层面,物质层面,建筑层面等,所开辟的道路也不同,谁知这会不会只是神明的家院呢。”
“呜~~”米狄亚和萝拉张大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莉莉丝和米诺宠溺的揉了揉她们的头。
“那现在回到我们最根本的问题。”莉莉丝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护住妹妹调侃:“你让我们滴一滴血,到底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