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凰元年的正月,长安的年味尚未散尽,永宁宫内却已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闷。费太后坐在窗前,看着庭院中光秃秃的梅枝,眉头紧锁,手中的茶盏早已凉透。这些日子,她与父亲费无极的争吵,一次比一次激烈,那道曾经看似牢不可破的父女亲情,正在权力与立场的拉扯中,渐渐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
太后的觉醒:看清父亲的自私底色
费太后并非生来就贤淑通达。早年在东宫做贵妃时,她确实刁蛮任性过,仗着父亲费无极的权势,在后宫里不算省油的灯,更没少因为费家的利益,与当时崭露头角的龙天策暗中作对。那时的她,眼里只有父亲的教诲——“费家荣则你荣,费家衰则你衰”,从未想过“皇帝”与“费家”之间,竟会有不可调和的冲突。
但随着岁月流逝,尤其是在秦珪被立为太子、她亲历了宫廷的波谲云诡后,心境早已不同。而真正让她看清父亲真面目的,是费无极对两个儿子——她的胞兄费衍、费英杰——近乎病态的溺爱与纵容。
费衍与费英杰,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仗着安国公府的权势,两人在长安街头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强抢民女,挪用公款,无恶不作。可每次出事,费无极都会动用关系,或压下案子,或轻描淡写地罚俸了事,从未真正管教过。
有一次,费衍强抢了京兆尹衙门一个小吏的妻子,小吏悲愤之下,竟上吊自尽。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龙天策当时还在京兆府任职,当即下令缉拿费衍。结果费无极连夜入宫,在秦正阳面前哭诉“小儿无知,一时糊涂”,竟硬生生让秦正阳压下了此事,只让费衍“闭门思过”。
那时的费太后,虽觉得兄长过分,却也没多想。可如今,她自己成了太后,儿子成了皇帝,再看父亲对两个草包兄长的纵容,只觉得心惊肉跳。
“父亲,费衍又在外面惹事了!” 昨日,费太后接到宫人禀报,费衍竟在酒楼与人争风吃醋,打断了吏部侍郎之子的腿。她气冲冲地派人叫来费无极,“您就不能管管他?现在是神凰元年,新帝刚登基,正是整顿吏治的时候,他这样胡来,是想让天下人指着陛下的鼻子骂吗?”
费无极却不以为意,捋着花白的胡须道:“不过是些小事,侍郎之子?一个文官的儿子而已,赔些银子便是。衍儿是你的胞兄,是安国公府的继承人,受点委屈怎么行?”
“小事?” 费太后气得浑身发抖,“父亲!他打断的是朝廷命官之子的腿!传出去,人家会说陛下纵容外戚,说费家无法无天!您眼里,就只有您的宝贝儿子吗?”
“放肆!” 费无极猛地一拍桌子,“我费家荣宠百年,靠的就是这份权势!衍儿、英杰是我费家的根,我不护着他们,护着谁?你如今成了太后,翅膀硬了,连父亲的话都敢顶撞了?忘了是谁把你送进东宫,是谁保住珪儿的太子之位的吗?”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浇透了费太后的心。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怒容的父亲,忽然觉得无比陌生。原来,在他心里,费家的“根”只有费衍、费英杰,她这个女儿,甚至她的儿子秦珪,都不过是他维护费家权势的工具。
裂痕加深:父女间的权力博弈
秦珪登基后,费无极的野心愈发膨胀。他仗着“帝外祖父”的身份,频繁出入宫闱,一会儿要求给费衍封个爵位,一会儿建议让费英杰掌管京畿卫戍,全然不顾这两人是否有半点才干,更不顾秦珪的感受。
“父亲,京畿卫戍关乎神都安危,英杰他……他连马都骑不稳,怎么能担此重任?” 费太后在御书房外拦住费无极,试图劝阻。
“怎么不能?” 费无极吹胡子瞪眼,“他是陛下的亲舅舅!难道还能害陛下不成?让自己人掌管兵权,才稳妥!”
“稳妥?” 费太后冷笑,“让一个草包掌管兵权,那才是最大的不稳妥!父亲,您到底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您的费家?”
“你……” 费无极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费太后,“你这个不孝女!我看你是被龙天策那个小子灌了迷魂汤!忘了他以前怎么跟咱们费家作对的了?忘了你兄长们受的委屈了?”
提到龙天策,费太后的眼神复杂。她确实恨过龙天策,恨他屡次打压费家,恨他让父亲难堪。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认,龙天策虽与费家不和,却从未真正危害过秦珪,反而在兢兢业业地辅佐新帝,守护神都。比起只会惹是生非的兄长,比起一心只知扩张费家势力的父亲,龙天策的“作对”,至少有章法,有底线。
“父亲,龙天策是陛下的臣子,是在按律法办事。” 费太后的声音冷了下来,“您与其整日想着给兄长们谋官,不如劝他们收敛些,别给陛下惹麻烦。”
父女俩的争吵,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从朝堂人事到后宫用度,几乎事事都能起冲突。费太后渐渐明白,父亲想要的,根本不是“辅佐新帝”,而是想借着“外戚”的身份,将整个大唐的权力,都牢牢攥在费家手里。而她这个太后,她的儿子这个皇帝,都只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这种认知,让她不寒而栗。她开始有意识地疏远父亲,对他的要求,能推就推,能挡就挡。有时费无极入宫求见,她甚至会以“身体不适”为由,避而不见。
老贼的怨毒:四朝元老的不甘与疯狂
费无极对女儿的转变,自然看在眼里,恨在心里。
这位已经九十五岁高龄的老臣,头发胡子全白了,背也驼了,却依旧精神矍铄,尤其是那双眼睛,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精明与偏执。他自诩辅佐了四朝皇帝(太祖、高祖、太宗、乃至如今的神凰帝),劳苦功高,理应享受无上的荣宠,让费家成为大唐第一世家。
可现实却让他处处憋屈。
早年被高祖武皇帝敲打,不敢太过张扬;
太宗文皇帝在位时,又冒出个龙天策,处处跟他作对——他想兼并土地,龙天策搞土地改革;他想垄断盐铁,龙天策推行官营;他想安插亲信,龙天策提拔寒门……一次次交锋,他都落了下风,甚至连两个宝贝儿子,都被龙天策收拾过好几次,让他颜面尽失。
“龙天策!” 安国公府的书房里,费无极将手中的玉如意狠狠摔在地上,“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小子,竟敢屡次欺辱我费家!老夫辅佐四朝,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都多,岂能容他放肆!”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连自己的外孙秦珪,都对他充满了疏离与厌恶。
秦珪自幼便看不惯两个舅舅的跋扈,更反感外祖父将朝堂变成费家的后花园。登基后,他虽碍于孝道,对费无极还算客气,却处处提防,对他的建议,十有八九都不采纳,反而对龙天策言听计从。
有一次,费无极在朝堂上力主提拔费衍为礼部侍郎,秦珪却淡淡道:“舅舅素不喜文墨,恐难当此任。此事容后再议。” 一句话,便驳了他的面子,让他在百官面前下不来台。
“连自己的外孙都胳膊肘往外拐!” 费无极坐在太师椅上,胸口剧烈起伏,“老夫为费家、为他秦家操劳了一辈子,换来的就是这个结果?龙天策!秦珪!还有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你们都该死!”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自认劳苦功高,却落得如此“待遇”,心中的怨恨,早已积累到了极点。他觉得,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龙天策,是这个小子蛊惑了秦珪,离间了他们父女、祖孙的感情。
“不能就这么算了……” 费无极喃喃自语,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老夫活了九十五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神凰元年又如何?只要老夫还有一口气,就要让费家站在最高处!谁挡路,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新篇章的阴影:决裂的边缘
神凰元年的上元节,宫中设宴,费太后却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永宁宫。
费无极特意派人送来一盒她小时候爱吃的点心,却被她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只传了一句话:“多谢父亲挂心,臣妾近来食素,不敢动荤腥。” 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却像一道无形的墙,将父女俩彻底隔开。
费太后站在窗前,看着宫外绚烂的烟花,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与父亲,已经走到了决裂的边缘。一边是生养她的父亲,一边是她的儿子、她的责任、大唐的江山,她别无选择。
“父亲,别怪女儿心狠。” 她轻声道,“是您太贪心了。这神凰元年,是大唐的新篇章,也该是费家……醒醒的时候了。”
而在安国公府,费无极看着被退回的点心,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他召来了费衍和费英杰,低声吩咐着什么,那声音阴冷,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神凰元年的夜空,烟花璀璨,却掩盖不住这对父女间越来越深的裂痕,也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费太后的觉醒,是她个人的“新篇章”;而费无极的怨毒与疯狂,则为大唐的“新篇章”,投下了一道浓重的阴影。
这场围绕着权力、亲情、私欲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身处漩涡中心的费太后,以及她试图守护的儿子秦珪,还有被费无极视为眼中钉的龙天策,都将在这场风暴中,迎来更加严峻的考验。神凰元年的“新篇章”,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