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凰三年的盛夏,长安的暑气蒸腾,如同朝堂之上那股压抑的焦灼。自“秦珪”归来已有三月,这三个月里,费无极布下的罗网,正以一种令人心惊的精密,悄然收紧。他深知,替身纵有七分相似,但若想骗过龙天策这般精明的人物,必须在“神似”二字上做足功夫。一场针对替身的魔鬼式培训,在皇宫深处的隐秘院落里,日夜不休地展开。
嫡系教头:雕琢伪帝的匠人
费无极选中的“教头”,是宫中资历最深的皇家礼仪官魏明。此人在宫中任职四十余年,历经三朝,对历任皇帝的言行举止、礼仪规范了如指掌,更重要的是,他是费无极早年安插在宫中的嫡系,早已被牢牢绑在费氏的战车之上。
“魏礼官,” 费无极坐在暗室的主位上,枯瘦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声音阴冷,“三个月,我要这个‘陛下’,从里到外,都和真的秦珪一模一样。他的步态、语气、甚至皱眉的弧度,你都要教会。成了,你便是费家的功臣;败了……” 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狠厉,足以让魏明脊背发凉。
“老奴万死不辞!” 魏明躬身应道,额上渗出冷汗。他知道,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荣华富贵,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培训的地点,选在皇宫西北角一处废弃的别院,四周被费无极的心腹严密看守,严禁任何人靠近。替身被带入别院的第一天,魏明便将一叠厚厚的卷宗摔在他面前——那是秦珪从太子到登基后的所有言行记录,小到饮食喜好,大到处理政务的习惯,密密麻麻,足有三尺厚。
“从今日起,你便是‘陛下’。” 魏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忘记你自己是谁,记住卷宗里的每一个字。稍有差池,便会没命。”
替身本是个市井无赖,因容貌酷似秦珪被费无极选中,此刻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只能连连点头。
魔鬼训练:复刻帝王的每一寸
培训的严苛,远超常人想象。
魏明如同最挑剔的匠人,将秦珪的言行举止拆解成无数个细小的碎片,逐一打磨。
“陛下走路,龙行虎步,看似平缓,实则每一步的间距都有讲究,左脚落地稍重,右脚跟进略轻,这是早年练骑射留下的习惯。你走的是什么?像个偷鸡摸狗的贼!重来!” 魏明手持戒尺,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替身的腿上。
替身咬着牙,一遍遍模仿,直到双腿麻木,终于走出了几分神似的步态。
“陛下说话,语调平缓,却自带威仪,尤其是在朝堂上,尾音会微微上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这声音,尖细怯懦,像个太监!” 魏明将一卷秦珪往日的训话录(由专人记录整理)摔在替身面前,“每日听百遍,直到你能模仿得分毫不差!”
替身便整日抱着那卷训话录,从早到晚地诵读,嗓子喊哑了,就用蜂蜜润喉,直到他的声音里,真的带上了几分秦珪特有的沉稳与威严。
更难的是细节。魏明通过费无极安插在秦珪身边的眼线,搜集了无数秦珪的生活习惯:他思考时,会不自觉地用食指轻敲案几;他喝茶时,喜欢先闻一下茶香,再浅啜一口;他看到奏折上的错字,会微微皱眉,嘴角向下撇动……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不经意的表情,魏明都要求替身反复练习,直到融入骨血,成为本能。有一次,替身忘了秦珪“喝茶先闻香”的习惯,直接端起茶杯饮下,被魏明用戒尺狠狠抽了手背,怒斥:“这点小事都记不住!想掉脑袋吗?” 鲜血顺着替身的手指滴落,他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含泪重新练习。
费无极偶尔会来督查,看着替身从最初的笨拙可笑,到后来的举手投足都带着秦珪的影子,眼中的满意之色越来越浓。他甚至让真秦珪(被秘密关押在别院地下室)隔着屏风,听替身模仿他的声音,逼问他更多生活细节,确保替身的“知识库”万无一失。
三个月后,当替身再次出现在魏明面前时,连魏明都恍惚了——眼前的人,穿着龙袍,坐在那里,喝茶、翻书、沉思,一举一动,竟与他记忆中的秦珪,重合在了一起。
以假乱真:朝堂之上的试探
“秦珪”重新出现在公众视野时,整个长安都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他不再像刚归来时那般呆滞疏离,朝会之上,他能清晰地记得每位大臣的名字和分管事务,对奏折的批复,虽不算惊艳,却也中规中矩,符合秦珪一贯的仁厚风格。
当有大臣提及春耕事宜时,他会微微点头,说:“去年渤海的新粮种不错,可再试种一年,若真能增产,便在关中推广。” 这话,与真秦珪失踪前的想法不谋而合,显然是魏明从龙天策的奏折或秦珪的日常言谈中捕捉到的信息。
与圣母皇太后杨氏的会面,也变得自然了许多。
“母后近日身子可好?” “秦珪”坐在杨氏对面,亲手为她斟上一杯热茶,动作轻柔,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前几日看您气色不佳,儿臣已让人从江南寻了些上好的滋补品,送来了长乐宫。”
杨氏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这动作,这语气,像极了她记忆中的秦珪。她心中的疑虑,如同被投入温水的冰块,开始一点点融化。或许……或许皇儿真的只是受了惊吓,性情变得沉稳了些?
最关键的考验,来自龙天策。
这三个月里,龙天策从未放弃观察。他曾在朝会后,单独留下“秦珪”,谈及当年两人在渤海共事的细节——那时秦珪还是太子,曾随龙天策视察过渤海的盐场。
“陛下还记得渤海盐场的盐工们,最爱唱的那首渔歌吗?” 龙天策目光锐利,紧紧盯着“秦珪”的眼睛。
“秦珪”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慌乱,随即露出回忆的神情,缓缓道:“记得,‘潮来浪涌盐如雪,潮去滩平月似霜’……那首歌,当时听着,竟有几分苍凉的壮阔。”
这句回答,分毫不差!龙天策心中一震。这句歌词,是当年秦珪私下里跟他说的,从未对第三人提及,替身怎会知道?他哪里知道,这是魏明费尽心机,从当年跟随太子去渤海的老内侍口中打听到的。
类似的试探,发生了数次。龙天策问及秦珪少年时读的兵法注解,“秦珪”能准确说出他批注过的句子;龙天策提及秦珪生母费贵妃做的一道拿手点心,“秦珪”也能说出其中的配料和做法……每一次,“秦珪”都应对得滴水不漏。
疑虑暂消:天策心中的波澜
神凰三年秋,一场针对北疆蛮族的军事部署会议上,“秦珪”的表现,彻底动摇了龙天策的怀疑。
会议上,将领们对是否主动出击争执不下,一派主张趁蛮族未稳,先发制人;另一派则认为应固守待援,避免劳师动众。
“秦珪”坐在主位上,耐心听完各方意见,沉思片刻,缓缓道:“北疆苦寒,我大唐将士戍边不易。主动出击,虽能扬威,却也恐伤我元气;固守待援,又难免被动。依朕看,可派一支精锐小队,奇袭蛮族的粮草营地,断其补给,再以主力正面施压,恩威并施,或可兵不血刃,令其臣服。”
这番话,既有秦珪一贯的仁厚(不愿轻易动兵),又有恰到好处的决断,与龙天策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更重要的是,他说话时,下意识地用食指轻敲着案几——那是秦珪思考时独有的习惯!
会议结束后,龙天策走出太极殿,望着秋日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或许,他真的错了。
这三个月来,“秦珪”处理政务井井有条,对待朝臣宽严相济,甚至对天策军的操练也颇为关心,偶尔还会提出一些颇有见地的建议。除了最初那几分疏离,他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难道……陛下真的只是受了惊吓,性情有所改变?” 龙天策喃喃自语,心中的疑虑,如同被秋风吹散的薄雾,渐渐淡去。他想起自己这些日子的草木皆兵,甚至有些自嘲——或许是自己太过警惕,错把陛下的成长,当成了伪装。
他决定暂时放下疑虑。只要“陛下”能好好治理大唐,能让百姓安居乐业,那么过去的种种,或许真的不必深究。
暗流涌动:完美伪装下的裂痕
龙天策的疑虑暂消,让费无极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朝堂上越来越“得心应手”的替身,看着龙天策日渐放松的警惕,眼中的野心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开始借着“秦珪”的名义,进一步扩张势力。费衍被任命为京畿卫戍副统领,手中掌握了部分皇宫禁军的兵权;费英杰则接管了户部的铸币司,开始暗中铸造劣质钱币,中饱私囊。
然而,完美的伪装下,裂痕已在悄然蔓延。
替身虽能模仿秦珪的言行,却模仿不了他的灵魂。他对政务的理解,始终停留在“照本宣科”的层面,遇到需要权衡利弊、做出重大决策时,总会下意识地看向费无极,眼神中的依赖与怯懦,瞒不过真正的有心人。
圣母皇太后杨氏,在最初的欣慰后,又渐渐生出一丝不安。有一次,她无意中提起秦珪小时候最爱吃的“桂花糕”,那是秦珪的乳母亲手做的,配方独特,宫中御厨都做不出那个味道。“秦珪”只是笑着附和,说“记得,很好吃”,却没能说出乳母的名字,也没能描述出那桂花糕的独特口感——这些细节,魏明的卷宗里,没有记录。
更危险的是,被囚禁的真秦珪,并未放弃反抗。他在地下室的墙壁上,用指甲刻下了无数个“费”字,那是他对费无极的控诉,也是他不灭的希望。他坚信,龙天策一定会发现真相,一定会来救他。
而龙天策,虽然暂时打消了疑虑,心中却始终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他命令夜凌,继续暗中监视费无极的动向,尤其是他与替身之间的往来。“宁可多一分警惕,不可少一分周全。” 他对夜凌说,赤发下的眼神,依旧锐利。
神凰三年的秋天,长安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繁华的都城。朝堂之上,看似平静,“秦珪”端坐御座,费无极在旁辅佐,龙天策镇守京畿,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正以更快的速度涌动。费无极的野心,替身的伪装,真秦珪的坚守,龙天策的警惕,圣母皇太后的疑虑,费太后的挣扎……所有的线索,都在悄然汇聚,指向一个即将到来的、足以颠覆大唐的惊天风暴。
“续写新篇章”的路上,从来没有坦途。这场由完美替身引发的迷雾,只是暂时掩盖了真相的光芒。当裂痕扩大,伪装破碎的那一天,真正的较量,才会正式开始。而那时,大唐的“新篇章”,将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迎来最关键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