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如同熔化的金汁,毫不留情地泼洒在边北军营的演武场上。沙土地被晒得发烫,蒸腾起阵阵扭曲的热浪,就连远处的旌旗都被烤得蔫头耷脑。蝉群在营外的老槐树上扯着嗓子嘶鸣,此起彼伏的声响里,言悦瞳倚在朱漆遮阳伞下,手中羊脂玉盏盛着的冰酪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奶白色的汁液顺着盏沿缓缓流淌,而她却浑然不觉,睫毛剧烈颤动着,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远处令人心跳加速的画面。啊,这只是咱郡主的想法,‘单方面’想法。
沈将军半倾着身子,玄色铠甲在烈日下泛着刺目的冷光,鎏金纹饰仿佛被点燃的火焰。热浪裹挟着沙尘掠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却无法掩盖他耳尖泛起的红晕,估计天热导致。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少年持枪的手背,腕间陈旧的刀疤擦过少年细嫩的皮肤。“枪尖要稳。” 低沉的嗓音裹着灼热的呼吸,直直扑在少年泛红的耳垂上。此时一阵热风卷着黄沙袭来,那少年握着长枪的指节骤然发白,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两下,原本笔直的脊背竟微微向后仰去,像是被火燎到般,却又舍不得躲开。营墙上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作响,言悦瞳猛地咽下一口冰酪,玉盏与瓷勺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这手把手教的,比戏文里的定情桥段还勾人!”
正午的阳光愈发毒辣,树荫下的青石板被晒得温热。少年瘫坐时发间的银饰叮当作响,汗湿的碎发黏在通红的脸颊上,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沈将军跨步上前的动作突然凝滞,头顶的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喉结上下滚动三次才伸手递过水壶,金属壶身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在烈日下微微发烫。当少年仰头喝水时,几滴调皮的水珠顺着他脖颈的曲线滑进衣领,沈将军的瞳孔瞬间收缩,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僵了片刻,最终重重抓起一旁的披风,“哗啦” 一声甩在少年肩头,布料扬起的风带起少年几缕发丝:“当心着凉。” 远处马厩传来马匹的嘶鸣,言悦瞳咬着帕子憋笑,连肩膀都在剧烈抖动 —— 这三伏天的,分明是某人的心比日头还烫。年上大狼狗和年下小奶狗,到底是谁先动的?
战术演练的号角撕破蒸腾的暑气,少年骑着枣红马在左翼来回疾驰,缰绳都快被攥出水来。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汗水混合的味道,当他发现阵型被破时,睫毛剧烈颤抖,眼底泛起水光,握着令旗的手开始不受控地发颤。沈将军的黑马如离弦之箭冲来时,铠甲撞击声震得空气发颤,惊飞了槐树上栖息的蝉群。他翻身下马的瞬间,玄色披风扫过少年颤抖的肩膀,带着体温的手掌重重按住少年握缰绳的手:“别怕。” 这声安慰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两匹马并行时,鬓边纠缠的红缨随着步伐拂过两人交叠的手背,沈将军耳尖通红,却始终保持着并肩的姿势,一寸也不愿拉开距离。此时一阵狂风卷起黄沙,模糊了远处士兵们的身影,却让近处这两人的身影愈发清晰。
言悦瞳举着黄铜望远镜的手都酸了,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屏住了。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衣领,沾湿了精致的云肩。直到穆言的影子笼罩下来,她才猛地惊觉,慌乱中玉盏倾斜,冰酪洒在月白襦裙上晕开深色痕迹。“郡、郡主在看什么?” 穆言顺着她僵直的手臂望去,演武场上两道身影正配合着冲破 “敌军” 防线。此时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军营披上一层橘红色的纱幔,言悦瞳慌忙把望远镜藏在身后,耳尖发烫:“没、没什么!就是觉得沈将军和那小将配合得...... 天衣无缝!” 说话间,她无意识地绞着裙摆,上面的刺绣都快被揉变形了。
暮色给军营镀上一层暧昧的金纱,天边的火烧云将整个天空染成醉人的红色。少年领完赏钱,蹦跳着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营帐拐角。沈将军却像被钉在原地,挺直的脊背渐渐松垮下来,目光追随着那抹身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还保持着眺望的姿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 那上面刻着的并蒂莲,与言悦瞳帕子上的花纹如出一辙。营墙外的老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言悦瞳摇着湘妃竹扇踱过去,眼尾笑出弯弯的月牙:“沈将军这眼神,比玄铁重剑还沉呢。” 沈将军如遭雷击,转身时铠甲碰撞发出杂乱的声响,连抱拳的动作都歪歪扭扭:“郡、郡主说笑了!”
“唉,沈将军可否婚配?”
“边关驻扎,未能找寻到合适的良人,我也不想耽误人姑娘。”
“将军家里兄弟几人?”
“家中弟弟2人,妹妹1人,我只想赚钱让家里过好日子,好让弟妹早日成婚,找更好的人家,不要为了银钱烦恼。都说长兄如父,重担我应该挑。末将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我想这次训练过后,能被派出去教导其他军营阵法。”
“为了更多的银钱补贴?”郡主一语道破,看见沈将军那眼神坚定的嘞。“行吧,你跟你的主官申请,若是他们同意,我没意见,反正朝廷只管结果和出钱。”
“唉,不对,沈将军,你为何跟本郡主说呢?阵法、调人我都不参与的。”言悦瞳此时才发现,路数不对啊,怎么着,也不能来问自己啊,我就嗑个糖,这哪件事情有我的痕迹。
“林...小姐,只有你会对军营的兄弟们----只谈钱、生命、家人。”沈将军一字一顿的小声说出。
摸摸自己的脸,“还有人知道不?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听完说辞,郡主毫无形象的抽抽脸颊,笑开了。
回程的马车里,言悦瞳瘫在软垫上,脸颊因长时间憋笑而发酸。车窗外,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被夜色吞噬,蝉鸣渐歇,取而代之的是军营里零星的灯火和此起彼伏的更鼓声。她望着车窗外渐渐西沉的落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帕子上的并蒂莲刺绣,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车轮碾过石子的颠簸中,她摸出小巧的蜜饯盒,舀起一颗塞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明日得换个更好的位置,这般好戏,少看一眼都是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