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凌并未因这带刺的话动怒，反而上前几步，将月华草轻轻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兰儿堂姐言重了。在肖家，我们皆是血脉同源，何来高攀一说？”他语气平和，目光坦然地看着肖兰儿。
“我不曾在族内长大，对族中人事多有生疏，心中常觉遗憾。
昨日芸儿表姐来访，提及堂姐，我便想着，无论如何也该再来拜会一番。
你我之间可能有时候立场不同，但我们不应该是敌人，哪怕.......”
肖兰儿抿紧嘴唇，视线落在那盆月华草上。
草叶无风自动，散发的宁静气息让她因情绪波动而略显躁动的灵力缓缓平复下来。
她心中微动，却仍硬着心肠道：“现在你已见到了过我了，你可以走了。”
肖凌却自顾自在石桌旁坐下，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这院子打理得简洁利落，一看便知堂姐曾经是心志坚毅，勤于修炼之人。”
他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些练功痕迹，“不似我，整日只知埋头于灵植之间，倒显得没什么出息。”
听他这般自嘲，肖兰儿神色微缓，但仍站在原地，没有靠近的意思：
“你何必自谦。谁不知你培育的灵植连曾祖父都赞不绝口。”
“各有所长罢了。”肖凌微微一笑。
话锋轻轻一转，“我听闻，堂姐从前也蹦外出历练，想必见识过许多我未曾见过的风景。
若非归家，我此刻大概仍在龙渊大陆的宗门内，每日不是听师尊讲道，便是在药园里忙碌，日子也极充实的。”
他提及龙渊大陆和宗门，肖兰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她自幼在家族长大，虽有历练，范围也多局限于本域，对外界广袤天地并非没有向往。
“......龙渊大陆，与咱们这里有何不同？”她终究没能忍住，语气生硬地问了一句。
问完似乎又有些后悔，别开了脸。
肖凌心中微松，肯开口问便是好的开始。
他并不直接回答，而是从储物手镯中取出一蓝草莓，散发着肖兰儿从未闻过的异香。
“这是龙渊特有的灵果，于修为增益不算显着，但风味独特。”他将果子推至桌案另一边。
“堂姐不妨尝尝？”
肖兰儿迟疑片刻，终究抵不过那异果的诱惑与对外界的好奇，慢慢走到石桌对面坐下，拿起一颗草莓，小心地尝了一口。
甘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确实.......别致。”她低声道。
肖凌也拿起一枚果子，语气带着回忆。
“当年我年纪尚小，兄姐外出失踪，我去雪地中寻找食物。
或者说我当时是抱着不拖累村里人的想法，我想寻死。
我差点死在了雪地里！
若不是遇到师父，我可能真的不会出现在这里吧！
后来也多亏了师兄师姐们照拂，不然，没有如今的我。”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这灵果和关于外界的闲谈，稍稍缓和了些许。
肖兰儿沉默地吃着果子，听着肖凌讲述他小时候的事情，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良久，她忽然低声问道：“你........你怨过吗？”话一出口，她便有些懊恼，觉得自己问了句蠢话。
肖凌却认真想了想，摇摇头头：“师父待我极好，师兄师姐们也如亲人一般，便也觉得那里是另一个家了。”
他看向肖兰儿，目光清澈，“堂姐，世间缘分，聚散有时。但血脉亲情，终究是割舍不断的牵绊。”
肖兰儿拿着果核的手微微一颤。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
父亲陨落的伤痛，以及随之而来的种种变故、孤立和猜疑，如同沉重的枷锁，让她喘不过气。
肖凌这句平淡的话，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戳在了她心上最柔软也最痛的地方。
“割舍不断.......”她喃喃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若.......若做错了事，还能回头吗？”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肖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况且，家人之间，纵有嫌隙，也总会留有余地。重要的是，自己是否愿意走出来。”
他没有明指何事，但肖兰儿明白，他定然知晓一些内情。
她猛地抬头看向肖凌，想从他眼中看到怜悯、戒备或者试探，却只看到一片平静的坦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种地系统在肖凌识海里小声嘀咕：“宿主...........”
肖凌在识海中应了一声，对肖兰儿道：
“这月华草于我而言并非难得之物，堂姐留下吧。
置于静室，于日常修炼颇有裨益。
若堂姐不嫌弃，日后我培育出什么新的灵植，再送些过来给堂姐尝尝鲜。”
这一次，肖兰儿没有立刻拒绝。
她看着那盆流转着柔和光华的灵草，又看看桌上剩下的几枚异果，半晌，极轻地点了一下头：“.......多谢。”
肖凌知道今日只能到此为止，过犹不及。
他站起身：“堂姐还要修炼，我就不多打扰了。若堂姐日后得空，欢迎来万灵谷坐坐。”
肖兰儿没有应允，但也没有反驳，只是跟着站起身，算是相送。
走到院门口，肖凌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
“堂姐，我归家日浅，许多族中子弟尚且不熟。
过些时日，我会向祖父请示，在谷中设一次小宴，邀请同辈兄弟姐妹一聚，彼此熟悉。
届时，希望堂姐也能赏光。”
肖兰儿怔住，看着肖凌真诚的目光，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低声道：“........再看吧。”
肖凌笑了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从容。
看着他走远，肖兰儿在原地站了许久。
才慢慢转身回到石桌旁，手指轻轻拂过月华草的叶片，感受着那沁人心脾的清凉宁静。
她拿起一枚草莓放入口中，是前所未有的清冽回甘，仿佛将她心中积郁的浊气都驱散了些许。
她抬头望向万灵谷的方向，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离开西院的肖凌，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情并未放松。
“小地地，你觉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