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
溶洞中央有一汪圆形的水池,池水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凝固的血液,水面上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泡沫破裂时,会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腥甜气,闻着令人作呕。水池边缘用白玉石砌成,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隐隐散发着红光,将整个溶洞映照得如同地狱。
水池周围散落着许多白骨,这些白骨大小不一,显然有成年人,也有孩童,最可怖的是,每具白骨的天灵盖都被整齐地掀开,里面空空如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掏走了脑髓。
“这是……血祭池!”苏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捂着鼻子,眼神中充满了惊惧,“古籍记载,锻造大师为了让弑神匕首拥有灵智,每月都会用一百个童男童女的脑髓和精血祭祀,这池子就是用来盛放祭品的……”
她话音未落,血池中央突然冒出一串气泡。紧接着,一只惨白的小手从池水中伸出,那小手指甲乌黑,紧紧抓着池边的白玉石,用力一拽,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身影缓缓浮出水面。
那孩童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小,皮肤浮肿发白,双眼紧闭,嘴巴却大张着,里面没有舌头,只有密密麻麻的倒刺。他的身体周围缠绕着许多红色的发丝,那些发丝如同活物般蠕动着,将他与血池连接在一起。
“血祭童!”旁边的红脸修士脸色剧变,手中的铜镜再次亮起,“它们是被祭祀的孩童怨念所化,以精血为食,一旦被它们缠上,会被吸干全身精血而死!”
随着他的喊声,血池中接二连三地冒出孩童身影,很快就有数十个,它们纷纷爬出血池,朝着溶洞边缘的众人扑来。它们的动作僵硬却迅速,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红色的发丝如同长鞭般抽向众人。
“快退!”苏媚大喊一声,匕首上的绿火暴涨,迎面斩向一个扑来的血祭童。绿火落在血祭童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血祭童的身体瞬间被点燃,化作一团火球,发出凄厉的惨叫。
但更多的血祭童涌了上来,它们似乎不怕死,前仆后继地扑向众人。红脸修士的铜镜光芒越来越弱,显然消耗巨大,而灰袍修士因为右手刚恢复,实力大打折扣,很快就险象环生。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灰袍修士急道,“它们太多了,而且只要血池还在,它们就能不断重生!”
就在这时,李长生从布兜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葫芦瓢,看材质像是普通的老葫芦切开制成的,边缘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豁口,显然用了有些年头了,瓢身上面还沾着些泥土和草屑。
“李伯,您拿瓢干嘛?”小石头不解地问。这瓢他认识,是李长生平时用来给菜地浇水的。
李长生没说话,走到血池边,看着那些扑向众人的血祭童,摇了摇头,像是在叹气。他举起葫芦瓢,对着血池,轻轻舀了一下。
动作很随意,就像平时在河边舀水一样。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葫芦瓢明明只舀起了小半瓢血水,可血池里的水位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了一截,而那些扑向众人的血祭童,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身体突然变得透明,纷纷化作一缕缕红烟,被吸入瓢中。
苏媚三人都看傻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凶悍的血祭童,在接触到葫芦瓢舀起的血水气息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吸走,仿佛那不是一个普通的葫芦瓢,而是一个能吞噬一切怨念的黑洞。
李长生舀了一瓢,觉得不够,又舀了一瓢。
第二瓢下去,血池的水位又降了一截,剩下的血祭童全部发出惊恐的尖叫,想要退回血池,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身体迅速干瘪,最终化作红烟被吸入瓢中。
短短片刻,数十个血祭童就被李长生用一个豁口葫芦瓢,轻松“舀”得一干二净。
血池里的暗红色池水变得越来越清澈,水面上的泡沫逐渐消散,那些扭曲的符文也失去了红光,变得黯淡无光。池边白玉石上刻着的符文,像是失去了能量来源,开始缓缓剥落,露出下面普通的石头纹理。
李长生看着手中的葫芦瓢,皱了皱眉,像是有些不满:“这瓢还是不行,有个豁口,舀不干净。”
他随手将瓢里的血水倒回池子里,那些血水落入池中,发出“滋滋”的响声,很快就与池水融合在一起,再也没有任何异样。
苏媚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们刚才还在为血祭童的凶悍而绝望,可这老农,就用一个普通的豁口葫芦瓢,舀了两瓢水,就把这无解的血祭童和血池的邪力给化解了?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离谱!
“前……前辈……”苏媚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地问道,“这……这葫芦瓢……”
李长生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家里浇水用的,有点豁口,不好用了,本想扔了,没想到还能派上点用场。”
浇水用的……苏媚三人嘴角抽了抽。他们现在严重怀疑,自己对“普通”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一个能轻松化解血祭童怨念的葫芦瓢,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浇水工具?
李长生没理会他们的震惊,转身看向血池。此时的血池已经变得清澈见底,池底散落着一些细小的白骨,显然是那些被祭祀的孩童的遗骸。他叹了口气,从布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牌,随手扔进池里。
那木牌不知用什么木头制成,入水不沉,漂浮在水面上,散发出淡淡的白光。白光笼罩着整个血池,池底的白骨开始微微发光,化作点点荧光,缓缓升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朝着溶洞上方飞去,消失在黑暗中。
“这是……超度?”红脸修士喃喃道,眼中充满了震撼。他能感觉到,那些孩童的怨念彻底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和的气息。
李长生做完这一切,拿起葫芦瓢,转身对小石头说:“走吧,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
小石头点点头,好奇地看着李长生手里的葫芦瓢:“李伯,这瓢里的血水怎么办?”
李长生看了看瓢里剩下的小半瓢血水,皱了皱眉:“脏得很,倒了吧。”
他走到溶洞的一个角落,随手将瓢里的血水倒在地上。
“滋滋……”
血水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地面被腐蚀出一个小坑,但很快,那些血水就被地面吸收,小坑里长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草,草叶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看起来生机勃勃,与周围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苏媚三人再次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能腐蚀地面的血水,竟然滋养出了一株小草?这葫芦瓢里的血水,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们看着李长生和小石头的背影消失在溶洞另一侧的通道里,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灰袍修士苦笑着说,“在前辈眼里,我们拼死都对付不了的邪物,可能真的就只是些……脏东西而已。”
苏媚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里的事情,就当从没发生过。记住,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试图去探究前辈的秘密,更不要去招惹他所在的地方。”
红脸修士和灰袍修士纷纷点头,他们心里都明白,今天能活着离开,全靠那位“王前辈”的仁慈,若是他们有丝毫不敬,恐怕下场比那些血祭童好不到哪里去。
三人不敢再停留,迅速沿着来路离开了溶洞。
而此时的李长生,正牵着小石头,慢悠悠地走在通道里。
“李伯,您刚才扔的那个木牌是什么呀?”小石头好奇地问。
李长生笑了笑:“没什么,就是一块普通的木头,刻了几个字而已。”
他说的是实话。那木牌确实是普通的桃木,上面刻的也不是什么高深的符文,只是他很久以前,听村里的老道士念过的几句安魂咒,随手刻上去的。
只是他忘了,他刻上去的东西,哪怕再普通,也早已不是凡物。
“前面好像有光。”小石头指着通道尽头说。
李长生抬头望去,只见通道尽头隐约透出一丝柔和的白光,那光芒很纯净,没有任何邪气,反而带着一种温暖的气息。
“快到了。”李长生轻声说,加快了脚步。
他能感觉到,那光芒后面,有一样东西在等着他,那东西很古老,也很重要,是他这次进入遗迹的主要目的之一。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石室,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个古朴的木盒,那柔和的白光就是从木盒里散发出来的。
李长生走上前,打开木盒。
木盒里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宝物,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龟甲,龟甲上刻着一些模糊的纹路,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但又不同于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字。
李长生拿起龟甲,仔细看了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怀念,有感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李伯,这是什么?”小石头好奇地问。
李长生笑了笑,将龟甲放进布兜:“没什么,一块老骨头,看着有点年头,捡回去当个念想。”
他关上木盒,转身对小石头说:“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石头点点头,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道出来很久了,该回家了。
两人沿着来路返回,一路上再也没有遇到任何邪物,那些之前令人恐惧的遗迹,此刻在他们眼中,就像一条普通的乡间小路。
走出遗迹,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李长生抬头看了看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感受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回家了。”他笑着说,牵着小石头的手,朝着青石村的方向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缓慢,背影佝偻,布兜里的针线、顶针、鞋拔子、葫芦瓢和那块龟甲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宁静的黄昏里,显得格外温馨。
只是,在他布兜里,那块不起眼的黑色石头和龟甲,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波动。
李长生低头看了看布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继续牵着小石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