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子削平枉死城的木灰还在半空飘荡,前方空间突然传来“咔嚓”的脆响,像是有面无形的镜子被打碎。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眼前的天地竟分成了两半——左侧是灰蒙蒙的阴界,枯骨遍地,阴风卷着纸钱呼啸;右侧是亮堂堂的阳界,却有无数半透明的魂魄在奔跑哭嚎,他们的躯体明明站在阳界,双脚却陷入阴界的泥沼,一半身子腐烂,一半身子鲜活,痛苦得扭曲变形。
“是…是阴阳错!”玄诚子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指着天地分界处那道扭曲的光痕,“是空间法则崩坏后的异象!阴阳两界的界限被撕碎,生者魂魄会被强行拽入阴界,死者魂魄却困在阳界不得轮回,久而久之,两边都会化为混沌!这错轨的阴阳之力最是霸道,用灵力去拨正,只会被两界之力撕碎;用法器去丈量,法器会瞬间崩解成齑粉!”
话音未落,一个站在分界边缘的少年突然惨叫一声,他的左臂竟从肩膀处“分裂”开来——阳界的手臂还在挥舞,阴界的半条胳膊已化作枯骨,被阴风卷着往阴界深处飘去!少年的魂魄随着手臂离体,眼神从惊恐变成空洞,整个人像被无形的线拉扯,半个身子正往阴界倾斜,眼看就要彻底坠入。
一个白发修士祭出“定魂铃”,铃声刚响,就被阴阳交界处的乱流撕碎,铃声反变成刺耳的尖啸,震得阳界的魂魄更加癫狂,阴界的枯骨竟纷纷站起,朝着阳界伸出骨爪。玄诚子掏出祖传的“阴阳镜”,镜面刚照向分界,就“咔嚓”裂开,镜中映出的不再是景象,而是无数扭曲的人脸,吓得他赶紧扔掉。
“不能碰!碰不得!”玄诚子死死按住想要冲上去救少年的弟子,声音都在发抖,“这阴阳错轨之力,连仙尊都不敢硬抗,我们一靠近就会被撕成两截!”
众人眼睁睁看着少年的半个身子彻底化作枯骨,魂魄在阴阳之间挣扎,发出无声的哀嚎。阳界的魂魄越来越多,挤得像潮水,他们撞在生者身上,生者就会染上阴寒,皮肤迅速溃烂;阴界的枯骨也越聚越多,骨爪扒着分界,阴界的范围正一点点蚕食阳界,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鲜活交织的诡异气息。
就在少年的魂魄即将被阴阳之力彻底碾碎的刹那——
“这地界儿歪了,长短都没个准头,得量量才知道哪错了。”
李长生的声音从分界边缘传来,带着点木匠量木料时的认真。
他不知何时蹲在那里,手里捏着一把…木色深沉、刻度磨得发亮的…鲁班尺!尺子是老桃木做的,边缘磕掉了一小块,正反两面刻着“财、病、离、义、官、劫、害、本”八个字,字缝里嵌着点陈年的木渣,显然是用了几十年的老物件,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桃木清香,还混着点桐油的味道。
他站起身,拿着鲁班尺走向那道扭曲的阴阳分界,看着少年在两界间挣扎的身影,嘟囔道:“差了三寸三分,难怪卡着动不了。”
说话间,他举起鲁班尺,对着少年被撕裂的肩膀处,竟真的量了起来!
尺子落下的瞬间,原本狂暴的阴阳乱流突然安静下来,像被无形的手按住。少年阳界的手臂停止挥舞,阴界的枯骨胳膊也不再飘动,鲁班尺上“义”字刻度亮起淡淡的红光,红光顺着尺子蔓延到少年身上,那道撕裂的伤口竟像被针线缝补般,缓缓合拢!
“量准了,往左挪三分。”李长生捏着尺子,轻轻往阳界方向一推。
少年的魂魄像是听到了指令,竟真的往阳界挪了三分,原本陷入阴界的半个身子瞬间抽回,枯骨化作白光融入躯体,整个人“噗通”摔在阳界地面,大口喘着气,身上的溃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眼神重新有了神采。
“果然得用鲁班尺量,差一丝都不行。”李长生点点头,拿着尺子走向那道扭曲的光痕。
他沿着分界慢慢走,左手持尺,右手食指顺着刻度滑动,嘴里念念有词:“财字位对阳,病字位对阴,离字缝得错开半寸…嗯,官字位歪了,得拨正。”
每念一句,鲁班尺就往分界处靠一寸,那道扭曲的光痕便平整一分。阳界癫狂的魂魄突然安静下来,像找到了归处,顺着尺子划出的轨迹,一个个飘向阴界边缘,化作淡淡的白光没入阴界;阴界的枯骨也停止了攀爬,骨爪缓缓收回,顺着尺子的刻度,整齐地退回阴界深处,阴风卷着的纸钱竟在空中叠成了整齐的方块。
玄诚子和众人看得浑身发颤——那连仙尊都不敢碰的阴阳错轨之力,在这把老鲁班尺面前,竟乖得像块待量的木料?尺子划过的地方,阴阳界限越来越清晰,原本模糊的光痕变成了一条笔直的线,阳界的鲜活气与阴界的肃杀气泾渭分明,再无半分混淆。
李长生量到一处光痕最扭曲的地方,那里卡着十几个魂魄,一半在阳界哭,一半在阴界嚎。他用尺子往中间一卡,“义”字刻度亮起红光:“这里差了一尺,是根错了。”
话音刚落,那处光痕“咔哒”一声归位,卡着的魂魄瞬间分成两拨,阳界的魂魄化作青烟回到各自躯体,阴界的魂魄对着李长生深深一揖,然后平静地走入阴界,再无痛苦。
半个时辰后,原本扭曲的阴阳分界变得笔直如线,阳界清明,阴界肃杀,再无半分错轨。那些被卷入的生者魂魄尽数归位,滞留的死者魂魄也顺利入阴,天地间只剩下桃木与桐油的清香,取代了之前的诡异气息。
李长生收起鲁班尺,用布擦了擦刻度上的灰,嘟囔道:“用久了有点弯,回头得找块平石头垫垫,不然量不准。”
他转身走向下一段虚空,脚步平稳,仿佛刚才只是量了一段不平整的木料。玄诚子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道笔直的阴阳界限,突然明白——这把丈量阴阳错的鲁班尺,量的何止是空间的偏差,分明是被搅乱的生死秩序,是阴阳两界本该遵循的规矩。
一个刚从阴界边缘爬回来的老者,对着李长生的方向深深作揖,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众人跟在后面,听着鲁班尺偶尔碰撞竹篓的轻响,心中再无惶恐,只剩下一种对“规矩”的敬畏——原来再乱的阴阳错轨,也经不住一把量木料的老尺,慢慢量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