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结记录文明史的麻线味还在鼻尖萦绕,前方空间突然泛起细碎的金光,像是有无数星子在闪烁。众人拨开流光往前走,眼前的景象让玄诚子的脊背瞬间绷紧——
这是一间悬浮在虚空的星室,穹顶布满旋转的星图,星图上的星辰用金线相连,组成无数细密的网格。网格中央悬浮着三枚水晶球,球内映出万千景象:有的是城池崩塌,有的是生灵涂炭,有的是修士在劫难逃,每个画面都带着一股“注定如此”的冰冷气息。更诡异的是,星图边缘摆着一架青铜罗盘,盘上的指针正疯狂转动,每指过一颗星辰,水晶球里的景象就清晰一分,仿佛这星图在“计算”着未来的天机,将所有生灵的命运都锁进了既定的轨迹。
“是…是天机数!”玄诚子盯着水晶球里映出的“自己陨落”的画面,声音因恐惧而发颤,“是上古术师用星辰之力布下的‘定数阵’!它能算出万物的生死祸福,再用金线锁死天机,让所有命运都按‘计算结果’发生,半点更改不得!这星图的根基是‘天数法则’,用灵力去碰,只会被自己的命运轨迹反噬;用法宝去砸,法宝会瞬间被星力碾成齑粉,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话音未落,青铜罗盘的指针突然指向一个年轻弟子——水晶球里立刻映出他半个时辰后被星石砸死的画面!那弟子吓得脸色惨白,转身就想跑,却被星图射出的一道金线缠住脚踝,拖向星图中央,他的步伐、挣扎的姿势,竟和水晶球里的画面分毫不差,显然已被天机数锁死了命运。
一个白发长老祭出“破命符”,符纸化作一道红光射向罗盘,却在接触到星力的瞬间被无形的网格撕碎,红光反溅到长老身上,他水晶球里的“寿终正寝”画面,突然变成了“即刻暴毙”,长老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黑血,气息瞬间萎靡。
“逃不掉的!”玄诚子望着水晶球里众人的“死法”,眼中满是绝望,“它算出了我们所有的反抗方式,连‘破命’都是它算好的死局!这天机数就像一张网,我们越挣扎,收得越紧!”
星图旋转得越来越快,水晶球里的灾难画面越来越清晰,金线像毒蛇般蔓延,缠向更多人的脚踝。被缠住的人眼神逐渐空洞,动作变得僵硬,完全按照水晶球里的“剧本”行动,空气中弥漫着“注定毁灭”的冰冷气息,连呼吸都觉得被无形的轨迹操控。
就在那名年轻弟子即将被拖进星图、水晶球里的“死亡画面”即将成真的刹那——
“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颗颗珠子都卡得死死的,连点活泛气都没有。”
李长生的声音从星室边缘传来,带着点账房先生拨算盘时的随意。
他不知何时蹲在那里,手里正托着一个…木框开裂、算珠发黄的…旧算盘!算盘是老松木做的,框子被磨得发亮,算珠有几颗缺了角,木槽里还卡着点细碎的谷粒,显然是农家用来算收成、记田亩的旧物,算珠碰撞时发出“噼啪”的脆响,带着晒干的谷物气息。
他拎着算盘走到青铜罗盘前,看着上面疯狂转动的指针和锁死的星图网格,皱了皱眉:“珠子都被钉死了,得拨乱了才活泛,不然算出来的账都是死数。”
说话间,他将算盘往虚空一放,手指搭在算珠上,对着星图上的金线网格,竟真的拨了起来!
“噼啪!”
第一颗下珠被拨起——水晶球里那名弟子“被砸死”的画面突然模糊,缠住他脚踝的金线“嗡”地一颤,竟松开了半寸,弟子的挣扎姿势不再僵硬,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账得活算,哪有钉死了不动的理。”李长生嘟囔着,又拨起一颗上珠,算盘上的数字瞬间打乱——星图上原本笔直的金线突然扭曲,青铜罗盘的指针“咔哒”一声倒转,水晶球里“城池崩塌”的画面里,突然多出了无数人合力筑墙的身影,原本注定的毁灭轨迹,竟生出了一丝变数。
玄诚子和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那能锁死万物命运的天机数,在这把旧算盘面前,竟像本被算错的账册,被轻易打乱了?
李长生拨得极快,手指在算珠上翻飞,“噼啪”声不绝于耳。每拨一颗算珠,星图上的网格就松动一分;每打乱一组数字,水晶球里的“定数”就多出几分变数:原本该陨落的修士身边,突然出现了闪避的空隙;原本该干涸的河流,竟流出了新的支流;连玄诚子水晶球里的“陨落”画面,都变成了“重伤生还”,一股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星图中央的金线开始疯狂反弹,试图重新锁死天机,却被算珠碰撞的震波弹开,金线绷得笔直,发出“嗡嗡”的哀鸣,像是在对抗这股“乱账”般的力量。青铜罗盘的指针转得更快,却不再指向“定数”,而是在无数可能的轨迹间跳跃,原本冰冷的星室,渐渐染上了鲜活的气息。
最关键的是星图顶端那颗代表“终局”的紫微星,它原本死死钉在“混沌”的位置,李长生捏住最边缘一颗磨损的算珠,猛地一拨——
“噼啪!”
算珠落地的脆响,像敲碎了一块冰。
紫微星突然剧烈晃动,从“混沌”的位置跳开,星图上所有的金线瞬间崩断,化作漫天金粉,青铜罗盘“咔嚓”裂开,水晶球里的画面彻底消散,露出一片空白的未来,再无半分“注定”的气息。
被缠住的众人纷纷挣脱,眼神恢复神采,动作不再僵硬,连那名白发长老都喘过气来,脸上的死气渐渐褪去。星室里的金光变得柔和,不再冰冷,空气中弥漫着松木和谷粒的清香,仿佛连星辰都松了口气。
李长生捡起地上的算珠,塞回算盘的缺角里,拍了拍木框上的灰,嘟囔道:“有颗珠子快掉了,回头得用胶水粘粘,不然下次算账缺颗子儿,差得可就远了。”
他转身走向星室深处的云门,脚步轻快,仿佛刚才只是帮账房先生改了改算错的秋收账。玄诚子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片空白的未来和手里的旧算盘,突然明白——这拨乱天机数的算珠,拨乱的何止是星辰轨迹与定数,分明是被“注定”困住的生机,是万物本该拥有的“变数”。命运从不是钉死的算珠,而是能被指尖拨动的活数,哪怕是最平凡的算盘,也能打乱那虚妄的“天机”。
一个刚挣脱命运枷锁的少年,看着李长生的背影,突然笑道:“爷爷的算盘,能让老天爷改主意呢。”众人跟着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也带着对“变数”的敬畏。
云门后,算珠碰撞的“噼啪”声渐渐远去,像在轻轻诉说着:所谓天机,本就该由活着的人,亲手拨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