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门方向的草木香还没飘进墓道,考古队处理伤口时,打开的急救包突然冒出黏腻的白气。碘伏棉球膨胀成半透明的卵囊,纱布里钻出细小的黑虫,最吓人的是那管抗生素软膏,管口蠕动着挤出团肉色的东西,像缩小的心脏,一缩一胀,表皮上还长着密密麻麻的眼睛——这是被“蛊化咒”扭曲的急救包。本该“治创伤,救急难”的物件,此刻成了滋生蛊虫的温床,药品越“对症”,蛊卵长得越快,刚敷在伤口上的纱布就开始发烫,底下的皮肉里传来钻心的痒,像有无数幼虫在啃噬筋络,连玄诚子的疗伤符都被白气熏成了灰黑色,符灰里竟也爬着细虫。
“是‘噬生蛊’!”玄诚子捏碎手里的解毒丹,发现丹药在掌心化成了血水,罗盘指针在“生”位剧烈颤抖,针身爬满了红色的血管状纹路,“这墓里埋着被蛊术害死的医者,怨气渗进了急救包的‘救生气息’,把‘疗伤’变成了‘养蛊’!它把‘药品’变成了蛊母,你越想治伤,蛊卵吸你的生机就越多,最后连你的骨髓都会被蛀空,变成新的蛊囊;你扔了急救包,蛊虫会顺着血腥味追,钻进在场所有人的伤口,让整个队伍都成蛊的养料;你用火烧,虫卵会炸开,变成粉末钻进鼻腔,从内里开始孵化,死得更惨!”
话音未落,之前被工兵铲划伤的壮实队员突然惨叫着打滚。他的伤口敷着新换的纱布,此刻纱布已和皮肉长在一起,透过布料能看到底下鼓起无数小包,像有东西要破体而出。他的祖父曾是边疆的军医,就是被急救包里变的蛊虫活活蛀死的,临终前攥着半截体温计说“药能救人,也能杀人,心不正,药就歪了”,此刻这场景在他身上复刻,连急救包散落的创可贴,都变成了贴着人皮的蛊卵,上面印着的“无菌”二字,扭曲成了“无生”。
“这蛊贪的是‘求生欲’!”玄诚子看着队员伤口的小包开始移动,急得祭出“驱蛊符”,符纸刚靠近就被蛊卵吐出的丝缠住,瞬间腐蚀成洞,“你越怕疼,越想活命,蛊虫长得越快!疗伤本是‘护’,现在成了‘害’,越想救,越害己!”
李长生的目光落在队员怀里的布包上,里面是块磨得发亮的铜药碾,刻着“仁心”二字——是他祖父的遗物,说“碾药时心要净,药才会灵”。他突然想起三奶奶的针线筐里总放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苍术、蒲公英,都是田埂上采的草药,包布打了好几个补丁,说“土方子治大病,药是地里长的,沾着活气,比装在瓶瓶罐罐里的实在,能救命,不会害人”。
他从背包里掏出个蓝布包,解开时露出个旧药囊——囊是粗麻布缝的,边缘磨出了毛边,用红绳捆着口,绳结是三奶奶特有的“吉祥结”;里面的草药没什么名贵的,艾草带着绒毛,苍术块上还留着泥土,最底下压着片晒干的石榴皮,说是“止泻的好东西”;药囊角落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救”字,针脚里卡着点干草屑,散发着草药的清苦混着阳光晒过的暖味,显然是三奶奶采了一辈子药、救了无数村里人留下的,囊底还沾着点灶心土,带着烟火气。
“药太精,失了土性,才被蛊气钻了空子。”李长生捏着药囊的红绳,对着那包变成蛊卵的急救包,轻声道,“三奶奶说‘药是救人的,不是唬人的,地里长的,太阳晒的,带着活气,邪祟不敢沾’,她给发烧的娃子敷艾草,总念叨‘草叶上的露水还在呢,这是天地的药,比啥都灵’。”
就在队员伤口的小包即将破体而出的刹那,李长生解开红绳,倒出一把草药,轻轻撒在急救包上。
“簌簌——”
带着绒毛的艾草刚触到蛊卵,白气突然像被泼了冷水,“嘶”地缩回,膨胀的卵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纱布里的黑虫打着卷死去,抗生素软膏化成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表皮的眼睛纷纷闭上,化作一滩清水,渗进泥土里,竟长出细小的草芽。更惊人的是,队员伤口上的纱布自动脱落,露出的皮肉虽还红肿,却不再发痒,底下的小包像被阳光晒过的霜,“簌簌”消失,露出健康的红肉,连疤痕都淡了许多。
“这药…带的是‘生’,不是‘杀’?”玄诚子愣住了,看着艾草叶上的绒毛,那绒毛沾着阳光的温度,竟在药草周围泛着淡淡的绿光,比任何驱蛊符都有力量,连墓里的蛊气都散了。
李长生没说话,只是用干净的艾草叶轻轻擦拭队员的伤口。他的动作很慢,像三奶奶给摔伤的孩童处理伤口那样,先吹吹伤口,再敷上药,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谣。他擦到第三下时,队员突然不打滚了,他盯着艾草叶上的露水痕迹,突然想起祖父说过的另一句话:“最好的药,是医者眼里的心疼,药草不过是借了这股劲。”
“三奶奶的药,不是靠‘名贵’,是靠‘真心’。”李长生一边把草药分发给其他队员,一边慢悠悠地说,“她采艾草总在端午的清晨,说‘沾着露水的药,带着天地的仁心’;她给孤寡老人送药,从不要钱,说‘药记着你的好,才会更灵’;有次她自己中了暑,就嚼了片地里的马齿苋,说‘药在身边,心不慌,病就好得快’。”
随着他的话,草药的清苦里渗出点淡淡的生机,那是三奶奶采它们时,轻手轻脚不掐断根的温柔;“救”字绣纹在药囊上亮起,那是她缝药囊时,想着“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的执念;灶心土在泥土里化开,像在唤醒急救包原本的“救死扶伤”之意,让那些被扭曲的药品恢复了本真——碘伏变回消毒水,纱布变回止血布,创可贴的“无生”又成了“无菌”,闪着温和的光。
壮实队员的伤口已基本愈合,他握着祖父的铜药碾,突然发现药碾上的“仁心”二字与药囊的“救”字共鸣,发出淡淡的光。急救包的角落里,露出块玉片,上面刻着的“救”字,与之前的“镇”“归”“影”“心”“腐”“化”“结”“固”“探”“力”“引”“生”拼在一起,组成“镇归影心腐化结固探力引生救”的完整短句,玉片的光与草药的绿光交织,映出无数医者的魂影,他们不再带着怨气,而是捧着药箱,对着药囊深深一揖,像终于找回了“救”的初心。
“艾草有点干了,得找新采的。”李长生把草药重新包好,嘟囔道,“三奶奶说‘药要鲜,心要热,干了的药没劲儿,冷了的心救不了人’,回头多采点薄荷、金银花,缝个新囊,夏天带着,解暑,还能防蛊。”
玄诚子盯着玉片上的完整短句,突然贯通了所有脉络:从碳测仪引怨到急救包解蛊,这一路的“煞”与“邪”,都是对“人间善意”的扭曲——碳测仪忘了时光里的暖,急救包丢了药品里的仁,而李长生的旧物,不过是带着最朴素的“善”与“真”,将这些被蒙蔽的善意一一唤醒。所谓“镇心之物”,从来不是某件法器,而是藏在粗布、草药、旧木里的“人间初心”:敬古、守正、惜生、救急……
壮实队员把祖父的铜药碾放进药囊,对着那些医者魂影深深一揖。他知道,祖父留下的不是恐惧,是嘱托:药是死的,人是活的,心正了,再普通的草都是良药;心歪了,再金贵的丹也是毒物。
李长生背着背包往前行,药囊在腰间晃悠,草药的清苦混着烟火的暖,像在诉说救人的温柔。他望着玉片上的完整短句,终于明白,这一路的波折,不过是为了证明:人间最强大的“镇心”之力,从来都藏在那些“记得要善良”的初心里。
药囊上的“救”字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在说:别怕,有真心救人的地方,就没有化不开的蛊;存着仁心的地方,就没有治不好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