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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岩堡。名字听着像块硬骨头,实际上却是北境线上一个快被风沙和遗忘啃透的破烂军镇。

罗兰藏身的地窖,更像一个被遗弃的垃圾坑。空气里塞满了陈年霉烂谷物、老鼠屎尿和某种肉类腐败后黏腻的甜腥气,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近乎实质的恶臭。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一盏豆大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却把更多扭曲狰狞的影子投在斑驳掉渣的土墙上。

罗兰背靠着冰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地窖里污浊的毒气。他精良的半身甲上溅满了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凝固的兽人血液,还有几道新鲜的、翻卷着皮肉的爪痕。脚边,一具穿着人类服饰、但脖颈被干净利落拧断的尸体正在迅速失去温度。那是奥托亲王派来的心腹信使,专门负责和兽人中的“聪明人”接头。

罗兰甚至没多看那尸体一眼。他手中握着一柄沾血的精钢短剑——从信使身上搜出来的,此刻正用对方还算干净的衣襟,缓慢而用力地擦拭着剑刃上的血污。动作稳定,带着一种战场归来的老兵特有的、近乎麻木的精准。冰蓝色的眼眸低垂着,掩去了所有情绪,只有眼底深处,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无声燃烧。

油灯昏黄的光,照亮了他刚从信使贴身皮袋里搜出的东西——一张卷起的、带着汗渍和血腥味的羊皮纸。

罗兰丢掉擦剑的破布,展开羊皮纸,凑近油灯。火光跳跃,映出上面用某种加密暗语书写、却被他轻易破译的文字:

**“…‘货物’(附魔精钢重斧)第三批五十柄,已由‘灰鼠’(血爪部落武器接收人)点收。‘收获’(兽人劫掠的战利品,实为奥托提供的赃物)已按约定分置‘谷仓’(指定交接点)。‘月蚀之夜’(三日后)行动不变。‘农夫’(血爪部落主力)将全力收割‘麦田’(林顿伯爵领地)。务必确保‘麦田’陷落,‘粮仓’(林顿堡)焚毁!届时,‘雀鸟’(王储莱茵哈特)救援不力之责,自有人宣扬…”**

信纸在罗兰手中微微颤抖。不是恐惧,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奥托!好一个奥托亲王!

用王国精良的武器武装嗜血的兽人!用劫掠来的赃物伪装成兽人的战利品!精心策划一场针对忠诚于王储的林顿伯爵的灭顶之灾!然后在林顿堡陷落、生灵涂炭之后,把脏水泼向王储!指责他救援不力!打击王储声望,削弱支持王储的力量!一石数鸟!毒辣至此!

轰——!!!

就在罗兰心中杀意翻腾之际,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穿透了厚厚的地窖土层和墙壁,狠狠撞了进来!紧接着,是连绵不绝、如同万兽奔腾的咆哮嘶吼!那声音充满了原始的暴戾和…某种被强行激发的嗜血疯狂!

罗兰猛地抬头!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

地窖那扇破败不堪的木门缝隙外,原本只有微弱星光的夜空,此刻竟被一道从兽人营地中央冲天而起的、巨大而粘稠的血色光柱所照亮!那光柱如同连接天地的血管,内部翻滚着暗红色的、仿佛有生命般的能量!萨满那嘶哑、癫狂、带着诡异韵律的吟唱声,混杂在无数战兽痛苦而兴奋的咆哮声中,形成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声浪,席卷了整个铁岩堡!

血色祭坛…开始了!

罗兰瞬间冲到门缝边,透过狭窄的视野向外望去。

兽人营地中央,巨大的篝火被血色的能量光柱取代。光柱底部,一个由粗糙巨石和狰狞兽骨搭建的祭坛上,插着几根高耸的、刻满扭曲符文的图腾柱!柱顶,几颗还在滴血的、不知名生物的巨大颅骨空洞的眼窝里,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一个身形佝偻、披着破烂羽毛和兽皮、脸上涂满诡异油彩的老萨满,正高举着一柄镶嵌着黑色水晶的骨杖,围绕着祭坛疯狂地手舞足蹈,每一次骨杖的挥舞,都牵引着血色光柱中磅礴的能量,注入祭坛下方一个巨大的、沸腾翻滚着的血池!

血池中,几个模糊的巨大身影正在痛苦地翻滚、挣扎、嘶吼!它们的身躯在血与邪恶能量的浸泡下,正发生着可怕的畸变!肌肉贲张虬结,骨刺刺破皮肤,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那是被唤醒的嗜血战兽!奥托计划中撕碎林顿堡防线的恐怖兵器!

时间!时间不多了!

罗兰猛地关上地窖破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胸膛剧烈起伏。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锐利如刀的光芒,脑海中三个选项如同烧红的烙铁,互相撞击,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刺杀奥托心腹?** 信使已死,但营地深处肯定还有奥托派来的监军或联络官。杀了他们,或许能暂时延缓或扰乱计划?但风险极高,可能打草惊蛇,一旦失败,满盘皆输!

**破坏祭坛仪式?** 直接摧毁萨满和血池,阻止战兽被完全唤醒!这是斩断兽人獠牙最直接的方式!但祭坛位于营地核心,守卫森严,萨满本身力量诡异,那血池散发的邪恶气息连他都感到心悸!成功率…渺茫!九死一生!

**立刻南下警告林顿伯爵?** 将奥托的阴谋和兽人即将发动总攻的消息传递出去!让林顿堡提前戒备,甚至求援!这是最稳妥、最可能保全更多生命的选择!但是…从这里到林顿堡,快马加鞭也要两天!而兽人的总攻,就在三天后的月蚀之夜!他来得及吗?就算他赶到,林顿伯爵会相信一个被剥夺了骑士封号、被王国通缉的“逃犯”的话吗?万一路上遭遇拦截呢?

三条路,每一条都荆棘密布,每一条都可能通向深渊!

时间!该死的没有时间了!外面那冲天的血光,那战兽痛苦的咆哮,那萨满癫狂的吟唱,如同催命的丧钟,一下下敲击在罗兰的心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月蚀之夜,林顿堡在嗜血战兽和狂暴兽人的冲击下化为火海,无数平民在绝望中哀嚎!看到了奥托那张伪善而阴毒的脸,在王国议会上慷慨陈词,将脏水泼向王储!

不!绝不允许!

“荣耀…即吾命!” 一个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从罗兰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如同钢铁在低鸣。不是口号,是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誓言!

他猛地站直身体!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燃烧的决绝取代!

刺杀信使,或许能制造小混乱,但改变不了大局!

警告林顿,或许能争取一线生机,但变数太多,他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

只有…摧毁那邪恶的源头!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时间…” 罗兰的右手猛地攥紧,圣洁而炽热的光芒如同实质的火焰,从他紧握的拳心喷薄而出!光芒迅速凝聚、拉伸,化作一柄纯粹由光构成、散发着凛然不可侵犯威势的圣光长枪!“…只够一次冲锋!”

他左手抓起那封染血的密信,毫不犹豫地塞进贴身的胸甲内侧。冰冷的羊皮纸紧贴着温热的皮肤,像一块燃烧的烙铁。

轰!!!

地窖那扇腐朽的木门,在罗兰灌注了全身力量、裹挟着圣光冲锋的撞击下,如同纸糊般轰然爆碎!木屑纷飞!

“以狮鹫与誓言之名!!!”

罗兰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压过了营地边缘的喧嚣!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金色流星,无视了周围兽人惊愕的目光和仓促射来的粗糙箭矢,目标只有一个——营地中央那散发着冲天血光与无尽邪恶的核心祭坛!

“为了北境!!!”

圣光长枪在他手中爆发出刺破苍穹的光芒!枪尖锁定祭坛顶端,那根散发着最浓郁邪恶气息、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狰狞颅骨的中央图腾柱!

咻——!!!

长枪脱手!如同审判之矛!带着罗兰所有的意志、愤怒和决绝!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金色雷霆,精准无比地贯向图腾柱顶端的颅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所有兽人的目光,包括祭坛上那疯狂舞动的老萨满,都惊愕地转向那道破空而来的金色光芒!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圣光与邪恶的血色能量发生了最激烈的碰撞!金色的光芒如同沸腾的熔岩,瞬间吞噬了图腾柱顶端!那颗巨大的、燃烧着幽绿火焰的颅骨,在圣光的净化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不——!!!” 老萨满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他手中的骨杖疯狂挥舞,试图调动血池能量修补图腾!

噗嗤!

圣光长枪蕴含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在贯穿颅骨、净化了大半邪恶符文后,光芒迅速黯淡、消散。图腾柱剧烈摇晃,顶端碎裂了大半,幽绿的火焰彻底熄灭,但柱子主体并未倒塌。血色的光柱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变得极其不稳定,暗红色的能量如同失控的毒蛇般四处逸散,祭坛周围的血池更是如同烧开的沸水,疯狂翻滚!

祭坛一角在能量冲击下崩裂开来!

吼——!!!

血池中那几头正在畸变的战兽,被狂暴失控的能量冲击,发出痛苦而暴怒到极点的咆哮!它们挣扎得更厉害了,畸变似乎被强行中断,但也变得更加狂暴和不可控!

烟尘弥漫的祭坛边缘。

罗兰以长枪投掷的姿势半跪在地,右手拄着插入地面的骑士长剑,勉强支撑着身体。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身上的半身甲多处凹陷变形,左肩被一根飞溅的、带着邪恶能量的骨刺贯穿,鲜血染红了银色的狮鹫鬃毛装饰,顺着甲胄的纹路汩汩流下,在身下积成一滩刺目的猩红。

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透过弥漫的烟尘和狂暴的血色能量,死死盯着祭坛中央。

祭坛上,那个老萨满被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摔在血池边缘,骨杖脱手。他佝偻的身体如同破麻袋般抽搐着,口中不断涌出黑色的、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液。但他那双浑浊的、充满恶毒的眼睛,却穿透了混乱,死死锁定了烟尘中半跪的罗兰!

老萨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枯瘦如鸡爪的手指,遥遥指向罗兰。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诅咒之力,清晰地传入罗兰的耳中:

“亵渎…者…血祭…仪式…未…完…”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充满恶意的弧度,生命之火迅速熄灭。

“…血爪…的…怒火…将…焚尽…林顿…”

“…而你…将…亲…眼…见…证…”

老萨满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最后一口气息断绝。但他的诅咒,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罗兰心头。

轰——!!!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萨满临死的诅咒,就在他断气的瞬间,祭坛上那变得极不稳定的血色光柱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刺目的血光!失控的能量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整个兽人营地彻底陷入狂暴的混乱!

吼!吼!吼!

血池中那几头被中断畸变、痛苦不堪的战兽,在狂暴能量的刺激下,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它们撞碎血池边缘的石块,带着满身的血污和疯狂,赤红着双眼,朝着离它们最近的兽人…甚至彼此…疯狂地撕咬扑杀起来!营地瞬间陷入更恐怖的混乱!

然而,就在这片血光、混乱与兽吼的修罗场中——

罗兰猛地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他死死地望向南方,铁岩堡之外,那片被血色和黑暗笼罩的荒原尽头。

一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光亮,刺破了沉沉的夜幕!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赤红色的烽火!

如同垂死巨兽睁开的、充满血丝的眼睛,在林顿堡方向的地平线上,接二连三地、狂暴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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