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之塔第七层。
空气不再是流动的气体,而是凝固成了粘稠的、散发着空间撕裂后臭氧焦糊味的浆糊。脚下的地面在扭曲,视线所及之处,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呈现出无数个光怪陆离、角度诡异的碎片。每一块碎片里,都映照着他们自己或同伴被拉长、压缩、甚至倒悬的影像。细微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在碎片之间无声地跳跃、湮灭,发出令人牙酸的“滋啦”声。
“跟紧!别碰那些裂缝!” 罗兰的声音如同磐石,在空间的哀鸣中异常清晰。他手中的骑士长剑不再是凡铁,剑身流淌着一层凝练如实质的金色斗气,每一次挥动都带着斩破虚空的锋锐!他走在最前,剑光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精准地劈砍在那些试图合拢、或者喷吐出紊乱能量乱流的空间褶皱上!
嗤啦!轰!
最后一道横亘在通道尽头、由狂暴空间能量构成的淡紫色屏障,在罗兰倾注全力的一记竖劈下,如同脆弱的丝绸般被撕裂!屏障碎片如同实质的琉璃般飞溅,折射出千万个破碎、旋转、光怪陆离的世界,随即被周围更强大的空间乱流吞噬、湮灭。
屏障破碎的瞬间,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死寂、带着金属锈蚀和尘埃气息的寒风,从通道尽头猛地倒灌出来!
“控制室!就在前面!” 维克多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死死抱着怀中那本厚厚的、此刻正散发着异常灼热的暗红色光芒的古籍《星海遗编》,布满皱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通道尽头那扇在扭曲光影中若隐若现的、巨大的、布满奇特几何纹路的金属门扉!古籍的灼热,正是与门扉深处某种存在产生了强烈共鸣!
沈弈眼中淡蓝色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冲刷着视野!空间陷阱的能量节点、残存的空间锚点、以及那扇门扉周围无数个隐藏的、如同毒蛇般蓄势待发的能量陷阱,在他眼中纤毫毕现!
“能量陷阱!门两侧!左三右七!艾莉娅!” 沈弈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自然印记!中和能量节点!快!”
艾莉娅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她深吸一口气,纤细白皙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身前急速舞动!一道道纯粹而充满生机的翠绿色自然能量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精准地射向沈弈所指的两个方位!那并非攻击,而是带着安抚、调和、引导自然秩序力量的“印记”!
啵!啵!
两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门扉两侧原本如同毒蛇般盘踞、散发着不稳定紫黑色光芒的能量陷阱,在被翠绿印记点中的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光芒瞬间黯淡、溃散!沸腾的、足以将钢铁撕裂的空间乱流,如同被驯服的野马,瞬间平息下来,只在原地留下两圈细微的空间涟漪。
“走!” 沈弈低喝。
罗兰一马当先,用剑柄重重撞向那扇巨大、冰冷、布满灰尘和锈迹的金属门扉!
嘎吱——哐啷!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厚重的门扉在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后,终于被强行推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着陈年机油、金属锈蚀和某种…生物质彻底腐朽后留下的淡淡腥甜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并非想象中光芒万丈的控制核心。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以及,漂浮在死寂空气中的、如同凝固灰烬般的厚重尘埃。
沈弈指尖弹出一缕微弱但稳定的秩序能量光球,柔和的白光驱散了门缝附近的黑暗。
光球缓缓飘入。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环形空间。穹顶高远,隐没在黑暗之中。中央,原本应该矗立着巨大水晶柱的地方,只剩下一根断裂的、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水晶基座。断口处参差不齐,闪烁着一种极其不祥的、如同凝固污血般的暗红色幽光,仿佛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砸断、污染!
围绕着中央断裂水晶基座的,是一圈同样巨大、布满了无数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符文刻痕和接口插槽的环形控制台。然而此刻,控制台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许多地方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大量精密的金属构件扭曲变形,如同被巨兽蹂躏过。无数断裂的线缆如同死去的藤蔓,无力地垂落在地面。整个空间,死寂得像一座跨越了无尽时光的巨型坟墓。
“日志…日志残片!” 维克多第一个从震撼中惊醒,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急切!他猛地扑向环形控制台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被厚重灰尘覆盖的凸起!他用袖子疯狂地擦拭着灰尘,露出下面一块嵌入控制台台面的、巴掌大小、形状扭曲不规则的暗紫色水晶!水晶表面布满了裂纹,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垂死萤火虫般的光芒在闪烁。
维克多激动得手指都在哆嗦:“就是它!《星海遗编》感应到的就是它!最后的星海日志!”
沈弈没有丝毫犹豫,一步上前,右手掌心稳稳地按在了那块冰冷、布满裂纹的暗紫色水晶之上!
嗡——!!!
神格模拟器被沈弈瞬间催动到极限!磅礴的秩序解析之力如同无形的洪流,狠狠注入那块濒临破碎的水晶!
轰!!!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又像是濒死者的最后哀鸣!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混乱到令人灵魂撕裂的信息洪流,如同宇宙大爆炸般,顺着沈弈的手臂,狠狠冲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无数破碎的、带着强烈情感烙印的、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思维碎片!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沈弈的意识深处!
[…警报!警报!坐标K-7-Ω…第三收容环…被突破!混沌污染指数…超标…3000%…]
[…‘方舟’协议…启动…失败…核心能源…过载…熔毁…无法…逃离…]
[…最高指令…授权…执行…最终收容预案…将‘艾瑟兰’…次级维度K-7-Ω-γ…转为…活体收容层!]
[…注入‘世界树’原始基因种子…激活…生态循环…构建…活体能量屏障…]
[…星陨塔…监控…封印中枢…权限…移交…本土…意志…]
[…警告…混沌…具有…高维…同化…特性…警惕…后来者…若见此信息…意味着…封印…已松动…]
[…愿…秩序…永存…星海…不灭…]
“呃啊——!” 沈弈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身体剧烈摇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滚而下!他死死按住那块水晶,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它捏碎!
那信息洪流中的真相,比任何已知的恐怖都要骇人!
艾瑟兰世界…根本不是什么自然衍生的位面!它是一个巨大的、被精心设计出来的…活体监狱!一个远古高等文明“星海”,为了囚禁那个名为“混沌”的恐怖存在而创造的终极牢笼!他们这些所谓的“原住民”,不过是这个牢笼生态循环的一部分,是构成“活体屏障”的…囚徒!
而他们脚下的星陨之塔,就是这个监狱的监控中心和封印中枢!是锁住恶魔的最后一道枷锁!
“活体监狱…” 沈弈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和荒谬感,“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只是被圈养在这座巨大牢笼里的…囚徒?”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几乎让他心神失守。
嗡——!!!
就在沈弈心神剧震、信息洪流冲击稍缓的瞬间!
环形控制台深处,那根断裂的、闪烁着污血般暗红幽光的水晶基座残骸,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残存的控制系统仿佛被沈弈的访问强行激活了最后一丝回光返照!
“警告…未授权…访问者…侦测…秩序…倾向…符合…最低…接收…条件…” 一段冰冷、断续、毫无感情起伏的合成语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摩擦,突兀地在这死寂了亿万年的坟墓中炸响!
“启动…最终…遗赠…协议…”
嗤啦——!!!
那断裂的水晶基座顶端,污血般的暗红幽光猛地向内坍缩、凝聚!随即,一道无比凝练、无比璀璨的、由无数精密旋转的淡金色齿轮虚影和奔涌不息的深蓝色数据链构成的庞大而残缺的立体结构蓝图,如同宇宙初开的光芒,轰然投射在控制室中央的虚空之中!
那蓝图结构之复杂、之精妙、之浩瀚,远超维克多毕生研究的任何符文体系!它像是一道断裂的星河锁链,又像是一张破碎的宇宙网络!每一个齿轮的咬合,每一道数据链的流转,都蕴含着某种直指世界本源规则的恐怖秩序之力!
“秩序…锁链!!” 维克多如同被雷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尖叫!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残缺的蓝图,双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抓挠着,如同一个在沙漠中濒死的人看到了海市蜃楼中的清泉!这是他穷尽一生追寻的、只存在于传说和臆想中的终极秩序造物!星海文明对抗混沌的最终武器蓝图!尽管…它是残缺的!
沈弈的解析之眼早已开启到超越极限!淡蓝色的数据洪流如同疯狂的海啸,不顾一切地冲刷、捕捉、记录着虚空中那庞大而残缺的蓝图结构!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神格模拟器超负荷运转,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这是无价之宝!是弑神的钥匙!是艾瑟兰世界最后的希望!
然而,就在他几乎要将这残缺的“秩序锁链”蓝图核心结构强行烙印进神格模拟器最深处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极致、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维度之上的恐怖“注视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星陨之塔厚重的壁垒,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如同无形的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沈弈的意识!
在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视野边缘,一行刺目欲裂的猩红色警告,如同垂死者的血书,疯狂闪烁跳跃,瞬间覆盖了所有正在解析的数据流:
“警告!侦测到高维…干涉…痕迹!”
“来源…坐标…无法锁定!超出…认知…维度!”
“关联目标:‘秩序锁链’蓝图…访问行为…”
“危险等级:∞!”
沈弈如遭万钧重锤轰击!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踉跄倒退!口中喷出一股滚烫的鲜血!眼前一黑,几乎当场昏厥!按在日志水晶上的手也无意识地松开!
虚空中的“秩序锁链”残缺蓝图,光芒一阵剧烈地明灭闪烁,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干扰,变得极其不稳定!
控制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残缺蓝图的微弱光芒,和沈弈压抑痛苦的喘息声在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