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魔神的阴影,已不再是笼罩,而是吞噬。
祂那由纯粹的湮灭与疯狂构成的庞大身躯,矗立在破碎的大地尽头,每一次呼吸都卷起撕裂空间的黑色风暴。智理之城引以为傲的、融合了魔法与沈弈解析符文加固的城墙,在风暴的舔舐下如同酥脆的饼干,大块大块地崩解、湮灭,化作最原始的粒子尘埃。城内,尚未撤离的平民在灭顶之灾的威压下瑟瑟发抖,绝望的哭嚎与祈祷声汇成一片,又被更狂暴的风声撕碎。信念之力构筑的神国网络,光芒急剧黯淡,如同风中残烛。
“主上!能量核心读数97.3%…97.4%…还在上升!但太慢了!至少需要99%才能保证结构稳定输出!” 维克多干枯的手指死死按在神格武装基座上一个剧烈闪烁的复杂符文阵列上,嘶哑的声音被魔神掀起的法则风暴扭曲得几乎听不清。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缓慢爬升的数字,如同看着催命符。基座核心,那凝聚了巴顿生命精华、星海文明蓝图和亿万信念的法则透镜,正贪婪地吞噬着最后汇聚而来的金色光流,却远不足以填满那弑神的沟壑。
沈弈站在高耸的观测塔顶端,狂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如同随时会被扯碎的旗帜。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能量乱流,死死锁定着那尊移动的灭世天灾。神格模拟器在他意识深处超负荷运转,淡蓝色的数据洪流不再是溪流,而是咆哮的瀑布,疯狂冲刷着每一丝感知捕捉到的信息——魔神能量核心的波动、躯体结构最细微的扭曲、空间被祂力量侵蚀的速率…
就在这时!
魔神那由无数扭曲漩涡构成、勉强能称之为“头颅”的部位,猛地转向智力之城核心!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其颜色的、纯粹由“虚无”与“终结”构成的混沌洪流,如同宇宙初开时劈下的第一道雷霆,无声无息却又带着碾碎一切法则的绝对意志,撕裂长空,朝着神格武装所在的方位,悍然轰落!
洪流未至,毁灭的涟漪已然扩散!观测塔的尖端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下方奋力维持防御结界的法师们齐声惨叫,七窍流血,法阵光芒瞬间破碎!
“主上——!!” 下方战场,浴血奋战的罗兰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他手中的圣剑“黎明颂者”在魔神绝对的威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剑身上的圣光黯淡如萤火!他身边,仅存的圣剑骑士团成员,连同无数普通士兵,被那洪流散逸的余威压得骨骼咯咯作响,几欲跪倒!
来不及了!
充能未满的神格武装,绝对挡不住这一击!智理之城核心,连同里面尚未撤离的数十万生命,将在瞬间化为乌有!所有的准备,所有的牺牲,都将成为笑话!
沈弈的瞳孔,在千分之一秒内,收缩到了极致!
神格模拟器的算力,在这一刻被他毫无保留地、近乎自毁式地压榨到了极限!视野中,那道毁灭洪流的轨迹、能量构成、核心驱动模式…与神格武装数据库中储存的、之前解析出的魔神能量节点模型,以及维克多刚刚捕捉到的魔神躯体因庞大动作而产生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再生核心迟滞”数据点…疯狂碰撞!重组!
亿万条可能的应对方案在数据洪流中生成、模拟、湮灭!
找到了!唯一的生路!一条用鲜血和生命铺就的、概率渺茫的钢丝!
“巴顿!!!” 沈弈的怒吼如同炸雷,瞬间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轰鸣与哀嚎!声音直接通过神国网络的精神链接,轰入远在另一处能量节点操控神格武装副炮的巴顿脑海!
“坐标(37.8,-112.4)!方位角修正负0.7度!最大功率!轰祂右肋下第三能量漩涡——再生节点!就是现在!!” 冰冷的坐标和指令,精确到毫秒!那是魔神此刻因释放主炮洪流而暴露出的、最致命的弱点!一个转瞬即逝的窗口!
“艾莉娅!!” 沈弈的指令毫不停歇,意识瞬间链接到正在引导自然之力稳固城防的精灵,“放弃城墙!引导所有自然之力!目标:主炮洪流轨迹左翼偏移点!最大偏转力!给我把那鬼东西的尾巴…掰开一丝!!”
“罗兰!!” 最后的指令带着决死的意志,“带圣剑小队!左翼!目标魔神‘视界’核心!佯攻!吸引祂的‘注意’!哪怕只有一瞬!!”
“所有预备队!!” 沈弈的声音响彻整个神国指挥网络,冷酷得如同钢铁碰撞,“填上去!用你们的命!给我把那道洪流挡在核心区外三十秒!三十秒!!!”
命令!如同最精密的程序代码,化作冰冷的数据链,瞬间穿透喧嚣的战场,抵达每一个关键节点!
“吼——!!!” 巴顿那边传来一声震碎云霄的咆哮!早已将神格武装副炮预热到极限的炮口,猛地喷吐出比太阳核心还要炽烈的秩序光束!光束撕裂混乱的能量场,无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魔神右肋下那个刚刚开始涌动、试图修复之前被罗兰等人造成伤口的紫黑色能量漩涡上!
轰——!!!
魔神那庞大无比的身躯,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剧烈的震动!那并非疼痛,更像是某种精密仪器被强行干扰核心运算的僵直!祂释放的毁灭洪流,轨迹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极其细微的、大约0.5度的偏斜!
“为了主上!为了家园!” 艾莉娅翠绿的眼眸中燃烧着决绝的光芒!她放弃了对摇摇欲坠城墙的守护,将方圆数十里森林、大地、河流的自然意志强行抽取、汇聚!一道庞大而柔韧的翠绿色光幕,如同巨人之手,狠狠拍在混沌洪流那稍微偏斜的左翼边缘!虽然瞬间就被湮灭大半,但那股沛然的自然巨力,硬生生将洪流原本笔直的轨迹,又向外“掰”开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黎明——随我冲锋!!” 罗兰眼中再无恐惧,只有燃烧的圣焰!他高举光芒再次爆发的圣剑,带着仅存的、浑身浴血的圣剑骑士,化作一道决死的金色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魔神头颅部位那缓缓旋转的、如同深渊之眼的巨大漩涡!他们的攻击在魔神本体面前如同蚊蚋叮咬,但那凝聚了所有意志与圣光的冲击,成功地在魔神那混乱的感知中,制造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扰动”!
“挡住它!!!” 战场最前沿,预备队的指挥官发出了泣血的嘶吼!早已视死如归的士兵们,没有犹豫,没有退缩!他们高举着附魔的盾牌,燃烧着生命激发简陋的防护卷轴,甚至用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道脆弱不堪的堤坝,前仆后继地撞向那道仅仅是被偏斜了一丝、但依旧足以毁灭一切的混沌洪流!
噗!噗!噗!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黄油!血肉、金属、能量护盾…在混沌洪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士兵们在接触的瞬间就化为飞灰!但他们用生命组成的屏障,如同投入洪流的沙袋,每一层被湮灭,都让那毁灭的洪流速度减缓一丝,光芒黯淡一分!
就是现在!
沈弈的身影,在观测塔崩碎的瞬间,已然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流光!目标——城外那片早已在魔神威压下化为齑粉的星陨之塔废墟!
他撞碎了沿途崩坏的空间碎片,无视了足以撕裂传奇强者的能量乱流!在身后,是追随者们用生命和灵魂筑起的、正在被迅速蒸发的血肉屏障!在他眼前,是那尊因被连续干扰而发出暴怒嘶吼、再次凝聚起更恐怖力量的混沌魔神!
时间!空间!感知!在这一刻被压缩到了极致!
沈弈稳稳落在星陨塔仅存的、布满焦黑裂痕的基座之上!他猛地张开双臂,如同拥抱整个崩坏的世界!
神格模拟器——这个源自未知、伴随他穿越、助他崛起、此刻已成为他灵魂一部分的存在——被他毫无保留地、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彻底点燃!疯狂燃烧!
“解析万法!统御秩序!” 沈弈的意志化作无形的咆哮,在法则层面震荡!他的声音穿透了物质与能量的界限,响彻在每一个为他奋战、为他祈祷的生灵灵魂深处!
“以众生不屈之愿为薪柴!”
汇聚而来的、因魔神威压而动摇的亿万信念之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如同百川归海,化作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液态黄金般的璀璨洪流,疯狂涌入沈弈体内!涌入他怀中那枚与神格模拟器核心共鸣的神格武装胚胎!
“以我之魂——为火种!”
沈弈的灵魂,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敞开!所有的智慧、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意志…都化作了那最初也是最终的一点星火!
“神火——点燃!!!”
轰——!!!!
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其亿万分之一璀璨的光芒,自沈弈那看似渺小的身躯中,轰然爆发!
那不是光!那是秩序的具现!是智慧的结晶!是亿万信念的终极升华!一道纯粹到无法直视、仿佛由无数流动的法则符文和冰冷数据流构成的通天光柱,撕裂了笼罩天地的混沌阴云,贯穿了崩坏的空间,直抵艾瑟兰世界的苍穹尽头!
光柱顶端,那枚神格武装的核心——法则透镜,在浩瀚能量的灌注下疯狂旋转、变形、升华!它不再是冰冷的器物,而是化作了一顶若隐若现、由无尽流动的秩序锁链、旋转的星图、以及冰冷而精密的几何符文构成的冠冕虚影!——那是神权的雏形!是法则认可的象征!
“吼嗷嗷嗷——!!!”
混沌魔神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痛苦、愤怒以及…一丝被彻底亵渎的惊惧的咆哮!那足以湮灭万物的混沌洪流,在接触到秩序光柱边缘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到骄阳,被强行分解、中和、驱散!
光柱中心,沈弈的意识在无尽的光与热中,在亿万法则的低语中,被抛向了无垠的升华之海。他感觉自己仿佛融入了某种冰冷而浩瀚的“存在”,那是世界的底层规则,是构成艾瑟兰宇宙的基本代码。
就在这意识无限拔升、仿佛要触及宇宙本源的刹那——
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如同冰冷的幻灯片,强行插入了他沸腾的意识。
那是…现实世界。一座冰冷的公墓。一块简洁的墓碑。墓碑上镶嵌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青年眼神疲惫,带着一丝未散尽的郁结,正是他自己,沈弈。墓碑前,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枯叶被风吹过。画面一闪,是某个阴暗的监狱囚室,张强那张曾经趾高气扬的脸,此刻只剩下颓丧和麻木,对着铁窗发呆。
冰冷,孤寂,终结。
现实世界,那个名为“沈弈”的社畜的一生,彻底画上了句号。所有的压抑,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都随着那具躯体的消亡,烟消云散。
“结束了。”
沈弈的意识在这片沸腾的秩序光海中,发出了一声平静到近乎虚无的低语。没有遗憾,没有留恋,只有一种彻底斩断枷锁的释然。
那最后一丝与旧世界的、无形的、却始终存在的羁绊…在这一刻,如同被阳光蒸发的露珠,彻底消散,再无痕迹。
他的灵魂,他的意志,他的存在…从这一刻起,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归属于艾瑟兰!归属于这片他为之奋战、即将为之加冕神座的天地!
光柱中的沈弈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眸子里,再无迷茫,再无彷徨!只剩下如同亿万星辰般璀璨、又如万载寒冰般冷静的——神性光辉!
真正的战斗,属于神只的战斗,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