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温婉的叹息,仿佛是天地初开的第一缕声音,轻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至高法则。
李寒山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那股恐怖的威压并非是狂暴的冲击,而是一种无孔不入的渗透,仿佛将他的骨骼、经脉、乃至神魂都浸泡在了冰冷的星河之中,只要对方一个念头,他便会彻底消融,不留半点痕迹。
他引以为傲的金丹中期修为,他无坚不摧的凌厉剑意,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像个笑话。
这是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
元婴!而且绝非普通的元婴初期!
一个可怕到极点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炸开,让他浑身冰凉,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白衣。
天道宗,这个他眼中的暴发户,这个他准备随意拿捏的软柿子,其宗门深处,竟然蛰伏着一尊如此恐怖的远古巨擘!
完了。
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随着那声叹息,笼罩山门的护宗大阵光芒缓缓内敛,大师兄萧然也对着宗门深处恭敬地躬了躬身,随后便不再理会李寒山,转身去检查他心爱的青玉石板有没有被剑气余波刮出划痕,嘴里还念念有词,仿佛那几块石板比天剑门首席大弟子的命还重要。
那股足以让天地冻结的威压,也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李寒山只觉得浑身一松,整个人虚脱般地踉跄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溺死的边缘被捞回来。
江驰野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他朝着大殿的方向拱了拱手,提高声音道,师傅,您都看见了!是他们先动手的!徒儿这都是正当防卫,是为了维护咱们天道宗的脸面啊!
这变脸的速度,看得一旁的苏婉儿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悄悄往后挪了半步,假装不认识他。
大殿中再无声音传来,显然是默许了江驰野的处理方式。
江驰野立刻心领神会,转过身来,脸上的委屈又瞬间切换成了那副标志性的,和善中带着一丝奸商气息的笑容。
他走到面如死灰的李寒山面前,用扇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李道友,你看,我家师尊老人家宅心仁厚,不愿与你们小辈一般见识。但是呢,规矩不能坏。
李寒山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天骄的傲气,他看着江驰野那张笑嘻嘻的脸,只觉得比恶鬼还要可怕。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沙哑地道,你……你想怎样?
江驰野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看啊,你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污我宗门清白,这是精神损失。你师弟出手偷袭,吓坏了我家小师妹,这是惊吓损失。你刚刚那一剑,虽然被我大师兄挡住了,但那剑气激荡,万一影响了我宗门地脉风水怎么办?这叫潜在损失。
他每说一条,李寒山的脸色就白一分。
林不凡在后面听得叹为观止,默默掏出自己的小本本,飞快地记着:论敲诈勒索的理论依据与名词创新。
江驰野总结道,所以,道歉,赔偿。一个都不能少。
李寒山紧紧攥着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让他向一个他之前鄙夷的对手道歉,比杀了他还难受。但一想到刚才那股令人绝望的威压,他所有的傲骨都被碾成了粉末。
他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道歉。
说罢,他对着江驰野,对着天道宗的山门,极为僵硬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至于赔偿……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背后的剑是他的本命灵器,绝不可能交出。他咬了咬牙,褪下了自己手上的空间戒指,屈辱地递了过去。
这里面,是我全部的身家。
江驰野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神识一扫,脸上立刻乐开了花。不愧是天剑门首席,真肥啊!
他掂了掂戒指,嘴上却叹了口气,唉,李道友,看你也是个实诚人。虽然这些东西,勉强也就够弥补一下我小师妹受伤的心灵,但本座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这样吧。
他挥了挥扇子,大度地道,带着你的人,走吧。记得回去告诉你们宗主,我天道宗,喜欢以和为贵,但谁要是想把我们当点心,那就要看看他有没有一副好牙口了。
李寒山一言不发,扶起地上昏迷的师弟,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流光,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地方。
看着远去的流光,江驰野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转过身,对着那几位已经彻底石化,用看神仙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的客卿长老们,和蔼地说道,诸位长老,都看见了吧?咱们天道宗,就是这么一个讲道理的地方。好了,继续干活吧,争取早日完工,本宗主还等着开宗大典呢。
说罢,他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领着苏婉儿和林不凡,晃晃悠悠地走向后山的主殿。
他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要开始。
一踏入主殿,就看到他那老好人师傅雪尘仙子,正端坐于主位之上,神情温和,却又带着一丝无奈。
江驰野立刻收起所有嬉皮笑脸,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
徒儿,拜见师傅。
雪尘仙子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
驰野,你又给为师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