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废渊。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地压迫着每一寸感官。林琅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抛进墨汁里的石子,在冰冷刺骨、散发着浓烈金属锈蚀和腐烂有机物恶臭的粘液中缓缓下沉。每一次“呼吸”(肉瘤表面的菌丝艰难蠕动)都带来火辣辣的灼痛,仿佛吸入了滚烫的沙砾。
“操…这鬼地方…” 混乱的意念在他脑子里翻滚,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生理性的厌恶。他现在这副尊容——深褐紫色的肉瘤,顶着一只半死不活的大眼睛——在绝对黑暗里连自己都嫌弃。体积又缩小了一圈,刚才强行撞开管道和断肢的消耗太大了,再生能力几乎停滞。断口处传来阵阵抽搐的剧痛。
唯一的亮色,是视野边缘那几点微弱的淡黄色光斑。
它们像几颗迷路的萤火虫,随着粘液暗流在周围沉沉浮浮。形状是扭曲的小竹笋,散发着一种…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温暖和悸动的味道——新鲜酸笋的、带着泥土腥气和倔强生命力的发酵气息!
这味道,是他作为“林琅”存在的根。是他在无菌室里被剥离一切后,最后剩下的那点“存在感”。此刻,在这污秽的深渊里,遇到这点同源的微光,感觉就像在异乡冻僵的雪夜里,突然闻到了家里灶台上煨着的笋汤香气。
“我的…酸笋?” 巨眼努力聚焦,死死盯着那几点微光。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和渴望涌了上来。不是饥饿,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吸引,一种想要靠近、想要融合的冲动。
他试着用残存的意念去触碰最近的一点光斑。
嗡…
光斑轻轻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瑟缩,但并未抗拒。一股微弱却纯净的、属于新生酸笋的生命力顺着意念连接流淌过来,虽然杯水车薪,却像一捧清泉注入干涸的沙漠,瞬间缓解了周身粘液带来的腐蚀剧痛!连断口处抽搐的痛感都减轻了不少!
“有用!” 林琅精神一振。这点微光,竟然能帮他抵抗深渊的侵蚀?!
他贪婪地(或者说,是求生本能驱使)将意念触角伸向另外几点光斑,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它们。光斑们起初有些不安地闪烁,但当感受到林琅核心深处那同源的、更强大的酸笋本源气息时,它们渐渐安定下来,如同找到了母体的小兽,主动贴近,散发出更柔和温暖的光芒。
几点微光环绕着深褐紫色的肉瘤,形成一个小小的光晕。它们散发的气息在林琅体表形成一层极其稀薄的保护膜,虽然无法完全隔绝粘液的腐蚀,却大大减缓了伤害,并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驱散着无孔不入的阴寒。
“谢谢…” 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点酸涩的意念传递过去。没想到,在这绝境里,救他一把的,竟然是这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散落出去的“酸笋种子”。
靠着这点微光的庇护,林琅终于能缓口气,巨眼警惕地打量着这片真正的深渊。这里比上面的废弃管道更加庞大、死寂。粘稠的液体流速缓慢,沉淀着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金属残骸和能量淤积物,像一座座沉默的垃圾山。偶尔有巨大的、形态扭曲的阴影在远处黑暗中缓缓游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但似乎对林琅这点微光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