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反应堆的残骸,如同远古巨兽被掏空撕裂的胸腔,狰狞地矗立在钢铁坟场的中央。巨大的、扭曲变形的金属构件相互支撑、倾轧,构成迷宫般的内部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臭氧味、冷却液泄漏的甜腥气,以及一种挥之不去的、令人心悸的辐射残留感。厚厚的尘埃如同灰色的雪,覆盖着一切。
朴敏贞带着林琅,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疾风,在巨大的金属骨架和断裂的管道间快速穿梭。她的动作依旧矫健,但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每一次落脚都带着沉重的疲惫。胸前的伤口在那圈酸笋光晕的持续滋养下,疼痛感减轻,但之前强行灌注本源给林琅带来的巨大消耗,如同跗骨之蛆,让她的身体沉重不堪,眼前阵阵发黑。左肩被净化光束擦伤的焦黑处,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滋…这边…小心…地上…冷却液…滑…” 悬浮在她身侧稍后方的林琅,意念传来,带着一丝虚弱的关切。他的肉瘤状态比刚才好了不少,深褐紫色的光泽稳定了一些,巨眼虽然依旧黯淡,但漩涡的旋转恢复了规律。体积维持在足球大小,几条新生的、纤细的菌丝触须如同敏感的触角,不断探测着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和潜在危险,为朴敏贞提供预警。
“知道了。” 朴敏贞闷声应道,脚步却一个趔趄,差点踩进一滩散发着荧荧绿光的粘稠冷却液中。林琅的一条菌丝触须及时伸出,轻轻托了一下她的手臂。
“谢了。” 她低声道,没有回头。
两人终于抵达了林琅感知到的核心区域——一个由巨大而厚重的防辐射铅板不规则围拢形成的相对密闭空间。空间中央,是一个早已干涸、布满裂纹的冷却池。空气在这里相对稳定,尘埃沉降,那股令人心悸的辐射感也因厚厚的铅板阻隔而减弱到最低。更重要的是,混乱的残余能量场如同天然的干扰屏障,能有效屏蔽外界的探测信号。
“暂时…安全…” 林琅的意念带着一丝放松。
朴敏贞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铅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剧痛,让她眉头紧锁。
“滋…你的伤…” 林琅的肉瘤飘到她面前,巨眼里充满了担忧。几点酸笋微光立刻凑近她胸前和左肩的伤口,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芒,全力进行修复。
“死不了…” 朴敏贞摆摆手,声音沙哑得厉害。她抬起疲惫的眼皮,琥珀色的右眼看向悬浮在眼前的肉瘤林琅。经过刚才那番生死之间的本源链接,此刻再看他这怪诞的形态,心中的排斥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觉,混杂着担忧、责任和…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亲近。
“喂,大眼珠子,” 她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目光落在他黯淡的巨眼上,“你那个…酸笋核心…怎么样了?能…变回去吗?” 她问得有些迟疑,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毕竟,谁也不想自己认识的人(或者说曾经认识的人)永远是一颗肉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