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呼吸几乎停滞,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在死亡的威胁下飞速运转。狭窄的回廊,避无可避!硬拼?他们对那东西一无所知!刚才那玩家瞬间毙命就是前车之鉴!
他的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周围环境。墙壁!刚才发现的那些细微的、可能是爪痕的划痕!那东西移动速度极快,但在这狭窄空间,它发动攻击时必然需要借力!它的爪子会抓向墙壁!
沈砚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回廊一侧,靠近他们现在位置的一片相对平整、但布满浅痕的墙面区域。他猛地一拉陆燃的胳膊——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地出于“不能让这个战力在没搞清状况前就送死”以及诅咒的强制力——低吼道:“贴墙!别动!”
陆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拉弄得微微一怔,但基于之前“暂时听你的”的承诺(或者更可能是对沈砚瞬间判断的直觉认可),他没有反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身体如同壁虎般瞬间紧贴在了沈砚指向的那面墙壁上!
沈砚自己也紧跟着贴了上去,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粗糙的墙面。两人挤在狭窄的墙根阴影里,屏住呼吸,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沙……沙……咕叽……”
拖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拐角之后!那股湿冷腐烂的腥气已经浓烈到令人窒息,其中夹杂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新鲜刺鼻。
黑暗中,似乎有某种庞大而扭曲的轮廓,在缓缓地、无声地显现出来。伴随着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拖行声,一个……东西,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从回廊尽头的拐角处,探出了……一部分。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那探出的部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刺眼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那是一角布料。
材质似乎是丝绸,但早已失去了光泽,变得污秽不堪,浸满了深褐色的污渍。边缘撕裂破碎,布满了焦痕和疑似被利爪撕扯的破洞。然而,最让人心胆俱裂的是,在那片暗红的布料下方,垂落着一样东西——
一只人手!
一只苍白浮肿、皮肤被水浸泡得发皱、指甲缝里嵌满黑色泥垢的人手!它无力地耷拉着,随着那东西的移动而微微晃动。手腕处,是同样被水泡得发白的、血肉模糊的断口!正是刚刚消失的那名玩家的断手!
这只断手,被一只……同样苍白得如同死尸、却异常巨大、覆盖着湿漉漉的、如同水草般纠缠在一起的黑色长毛的爪子,死死地攥着!那爪子的指甲,如同弯曲的黑色匕首,深深地抠进了断手的皮肉里,乌黑锋利,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寒光!
那暗红的布料,那攥着断手的恐怖巨爪……它们只是那未知存在探出的一小部分肢体!
“沙……沙……咕叽……”
拖行的声音继续着,伴随着一种低沉、压抑、如同从破败风箱里挤出来的、非男非女的嘶哑喘息。那东西似乎并没有立刻发现紧贴在墙壁阴影中的两人,它的注意力,似乎落在了前方不远处,那个散发着幽幽红光的断指神龛上。
它停住了。
庞大的阴影在黑暗中微微晃动,那攥着断手的巨爪,缓缓地抬了起来,朝着神龛的方向伸去……
沈砚和陆燃紧贴着冰冷的墙壁,连心跳都仿佛停滞了。黑暗中,两人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压抑到极限的呼吸声。沈砚的指尖死死抠进粗糙的墙皮,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陆燃的身体绷得像一块钢板,帽檐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黑暗中晃动的巨爪和刺眼的暗红布料,瞳孔深处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凝滞的、火山爆发前的极致压抑。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那“沙沙”的拖行声中,被无限拉长。
那只覆盖着湿漉漉黑毛的巨爪,攥着苍白浮肿的断手,如同展示战利品般,在神龛前微微停顿了一下。它似乎对那散发着幽幽红光的断指“收藏品”感到满意,发出了一声更加清晰、如同破布摩擦的、低沉而满足的嘶鸣。
然后,巨爪开始移动,不是收回,而是……缓缓地,将那只新得来的、还在滴落粘稠液体的断手,朝着神龛内部,那散发着红光的半截断指旁边,塞去!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仪式感和贪婪!
它要把这只新的断手,也放进那个小小的、作为它“收藏架”的神龛里!
沈砚的心脏狂跳。机会!这东西的注意力完全被它的“收藏品”吸引了!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要么趁现在悄然退走,要么……
他猛地看向身边的陆燃。黑暗中,陆燃也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浓稠的黑暗里短暂交汇。沈砚的眼神里是绝对的冷静和“撤退”的指令。陆燃的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断——那是对被动逃离的极度厌恶,和对眼前这个“东西”强烈的、想要撕碎它的欲望!
就在这无声的、瞬间的眼神交锋中——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却异常清晰的脆响,从陆燃脚下传来!
陆燃的身体猛地一僵!沈砚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是踩到了什么?一块松动的青砖?一根散落的细小骨头?
这微不足道的声响,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巨石!
神龛前,那正在“整理收藏品”的庞大阴影,动作骤然凝固!
攥着断手的巨爪停在了半空。
那低沉满足的嘶鸣声戛然而止。
一股冰冷、粘稠、如同实质般的恐怖恶意,如同冻结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狭窄的回廊!空气的温度骤降,仿佛瞬间跌入冰窖!
“嘶——嗬——”
一声比刚才更加刺耳、更加充满暴戾和杀意的嘶吼,猛地从那片黑暗的阴影中爆发出来!如同无数冤魂的尖啸糅合在一起!
下一秒,那庞大的阴影猛地转向!黑暗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灯笼,死死地锁定了紧贴在墙壁上的沈砚和陆燃!
被发现了!
“跑!”沈砚的嘶吼和陆燃的怒骂几乎是同时炸响!
没有任何犹豫!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思考!两人如同被弹簧弹射出去,瞬间从墙壁的阴影中暴起,朝着来时的方向——厅堂白烛的方向,亡命狂奔!
“吼——!!!”
身后的黑暗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伴随着沉重、迅疾到恐怖的脚步声!地面都在微微震动!那“沙沙”的拖行声变成了狂暴的冲刺声!浓烈的腥风和死亡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紧追而来!
“分开跑!”陆燃一边狂奔,一边朝着沈砚嘶吼。狭窄的回廊限制了速度,两个人挤在一起更是死路一条!
然而,沈砚还没来得及回应,手腕上的“姻缘契”印记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形的锁链瞬间绷紧到极限,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扯出去!诅咒的三十米限制!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亡命狂奔的瞬间,已经接近了极限!
“该死!分不开!”沈砚痛苦地低吼,只能死死咬着牙,拼命压榨着双腿的每一分力量,紧跟在陆燃斜后方。诅咒的剧痛如同跗足的荆棘,严重拖慢了他的速度!
身后的咆哮声和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腥臭的呼吸几乎喷到了后颈!沈砚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粘液的劲风擦着他的头皮掠过!是那东西挥动的爪子!
“低头!”陆燃的爆喝声响起!
沈砚想也没想,猛地一个矮身前扑!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在头顶响起!几缕被劲风带起的发丝飘落!沈砚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只覆盖着湿漉漉黑毛、指甲如同黑色弯刀的巨爪,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抓在了他刚才头部位置的墙壁上!
坚硬的青砖墙壁,如同豆腐般被抓出了五道深达寸许、触目惊心的沟壑!碎石和粉尘簌簌落下!
这一爪若是抓实,头颅必然如同西瓜般爆裂!
冷汗瞬间浸透了沈砚的后背!死亡擦肩而过!
“妈的!真够劲儿!”陆燃的声音带着喘息,却依旧充满了狂野的亢奋。他似乎也被刚才那一爪激起了凶性,奔跑中猛地回身,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抄起了一块从地上捡起的、棱角尖锐的碎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黑暗阴影狠狠砸了过去!
“给老子滚开!”
碎砖如同炮弹般飞出,带着陆燃的怒吼,砸向那两点猩红的眼瞳!
“砰!”
一声闷响!似乎砸中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吼——!”一声更加暴怒的咆哮响起!追击的脚步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阻了一瞬!
就是现在!
沈砚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猛地加速!前方,回廊的出口已经隐约可见!厅堂里那两点惨白的烛光,如同绝望中的灯塔!
“快!”沈砚朝着陆燃嘶吼。
两人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如同两道离弦之箭,猛地冲出了狭窄的回廊,重新扑进了相对宽敞、但依旧阴森死寂的厅堂之中!
身后,那暴怒的咆哮如同惊雷般在回廊口炸响!巨大的阴影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也紧随其后,猛地撞了出来!整个厅堂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沈砚和陆燃冲出回廊的瞬间,没有丝毫停顿,借着惯性就地一滚,分散开来,拉开一点距离,同时迅速翻身站起,背靠着一根粗大的朱红廊柱,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死死锁定回廊出口。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每一步都踏在两人的心脏上。
一个庞大的、扭曲的身影,缓缓地从回廊的阴影里,踏入了惨白烛光照耀的范围。
首先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刺眼的暗红色——不是一角,而是完整的一片!
那是一件衣服。
一件样式极其古老、属于新娘的……嫁衣!
宽大的袖袍,对襟的款式,上面用暗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凤凰牡丹图案。然而,这原本应该喜庆华美的嫁衣,此刻却如同在血池中浸泡了无数岁月,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暗红色泽。布料多处撕裂,布满焦黑的灼痕和污秽,下摆更是破碎不堪,湿漉漉地向下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暗红色液体。
嫁衣被撑得鼓胀起来,仿佛里面塞满了东西。嫁衣的下方,两条粗壮的、覆盖着湿漉漉黑色长毛、如同某种野兽后肢般的腿支撑着地面,巨大的脚爪如同鹰隼,乌黑的指甲深深抠进青砖地面。
嫁衣的领口上方,没有头颅。取而代之的,是一团不断蠕动、翻滚着的、由无数湿漉漉的、纠缠在一起的女人黑色长发组成的“东西”!那头发如同有生命的黑色毒蛇,疯狂地蠕动着,每一根发丝都仿佛在滴落着粘液。在那翻滚的发团深处,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炭块,死死地锁定着沈砚和陆燃,散发出无穷的怨毒与饥饿!
而嫁衣宽大的右袖口处,伸出的正是那只之前攥着断手的、覆盖着湿漉漉黑毛的恐怖巨爪!此刻,那只苍白浮肿的断手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乌黑锋利的爪尖,还在向下滴落着粘稠的血浆。
左袖口处,则空空荡荡,只有破碎的布料无力地垂落。
一个穿着染血嫁衣、无头、由发团构成“头颅”、长着兽爪的……缝合怪物!
“嘶……嗬……”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从嫁衣深处,或者那翻滚的发团中传来。那两点猩红的眼瞳,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沈砚和陆燃,最终,似乎更多地停留在了陆燃身上——或许是因为他刚才那挑衅的一砖?
陆燃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汗水混合着灰尘从额角滑落。但他的背脊挺得笔直,面对着眼前这超出常人想象的恐怖怪物,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缓缓地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疲惫、疯狂和无穷战意的笑容。他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眼神如同盯上猎物的凶兽,死死锁定那嫁衣怪物:
“嘿,没脑袋的新娘子?穿得倒是挺‘喜庆’啊?怎么,刚才那一砖头,没把你砸舒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摆出了一个准备搏杀的起手式。手腕上的“姻缘契”印记,在惨白烛光的映照下,散发着不祥的、同样猩红的光芒。
嫁衣怪物那由发丝组成的“头颅”猛地一阵剧烈翻滚!两点猩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凶光!一声饱含暴怒的咆哮撕裂了厅堂的死寂!
“吼——!!!”
腥风扑面!怪物动了!巨大的兽爪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朝着陆燃——这个胆敢挑衅它的蝼蚁——狠狠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