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那刚松懈下去的疯狂火焰再次燃起,带着冰冷的杀意:“隔着很远?很深?妈的!我就知道!这玩意儿背后还有人!或者说……还有更‘大’的东西!”他狠狠一脚踹在嫁衣怪物瘫软的尸体上,“这鬼东西,只是个看门狗!或者……只是个被操控的傀儡!”
沈砚的心也沉了下去。陆燃的猜测印证了他最坏的预想。这恐怖的嫁衣怪物,竟然还不是副本的最终boss?那隐藏在更深处的“东西”,仅仅是隔着不知多远的距离投来的一瞥,就让他感到灵魂都在颤栗!
“线索!”沈砚强迫自己冷静,目光扫过地上那件破碎的暗红嫁衣,“它身上一定有线索!那个凶手,那个‘新郎’家族的信息!”他想起了在断指神龛幻象中看到的模糊背影和那枚刻着家徽的戒指。
“对!”陆燃也立刻反应过来,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他不再理会怪物尸体,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那件沾满淤泥和污秽的嫁衣。他动作粗暴,直接用手撕开那些相对完好的布料,寻找着可能隐藏的标记、绣纹或者任何特殊的痕迹。
沈砚则强忍着恶心和空气中浓烈的尸臭,靠近观察。他的目光落在嫁衣的撕裂处,尤其是左肋下方被梁柱捅破的地方。那里涌出的黑色淤泥似乎正在缓慢地凝固、干涸。他的目光顺着破口向内看去……
突然,沈砚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那破口深处,粘稠的淤泥之中,似乎包裹着一小块……颜色截然不同的东西?
“等等!”沈砚出声制止了陆燃粗暴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探入那冰冷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淤泥之中,忍着强烈的生理不适,轻轻拨弄了几下。
一小块布料,被他从淤泥中小心翼翼地夹了出来。
那是一块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红色锦缎碎片。
布料本身已经非常陈旧,颜色暗沉,边缘撕裂得参差不齐。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块碎片的中央,用暗金色的丝线,极其精巧地绣着一对……正在交颈缠绵的鸳鸯!
鸳鸯!婚嫁的象征!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图案……这布料……和他在断指神龛幻象中看到的、新娘临死前死死抓住的那块锦缎碎片,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幻象中的碎片似乎更新鲜一些,而眼前这块,被淤泥浸透,显得更加破败。
而在这对鸳鸯图案的旁边,还残留着半个模糊的、用同色丝线绣成的字体。虽然被淤泥污染,但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一个“沈”字的半边!
沈!
这个姓氏,如同一个冰冷的楔子,狠狠钉入了沈砚的脑海!幻象中那个模糊的、穿着老式长衫、抢夺嫁衣碎片的男性背影……新郎?凶手?姓沈?!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个发现带来的冲击,甚至超过了刚才直面怪物的恐惧!这个副本,这个诅咒,这个“姻缘契”……难道和他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陆燃也凑了过来,看到了碎片上的半个字,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瞬间刺向沈砚,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冰冷的怀疑,“这玩意儿上面……怎么会有你的姓?”他手中的黑色匕首,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抬起了一个角度,虽然指向地面,但那份警惕和戒备却瞬间拉满!
气氛陡然变得无比微妙和紧张。刚刚并肩作战的两人之间,仿佛瞬间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
沈砚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看着陆燃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又低头看着手中那块绣着“沈”字的、染血的嫁衣碎片,只觉得一股寒气冻结了血液。他该怎么解释?巧合?这巧合未免太过致命!他自己都对此一无所知!
“我不知道。”沈砚的声音干涩而冰冷,他迎上陆燃审视的目光,眼神坦荡却带着压抑的惊涛骇浪,“这副本叫‘血嫁衣’,幻象里有个穿长衫的男人在抢夺这块碎片……他可能姓沈。但我对此毫无记忆,也完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必须澄清,否则在这个被诅咒捆绑的环境里,来自队友的猜忌比怪物更致命。
陆燃死死地盯着沈砚的眼睛,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怀疑的光芒并未完全消退,但也没有立刻升级为敌意。他似乎在评估沈砚话语的真实性,以及这匪夷所思的巧合背后隐藏的可能性。
“呵,真他妈是‘缘分’啊。”陆燃最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说不出是嘲弄还是感慨的冷笑,手中的匕首缓缓垂下,“强行‘姻缘契’绑定还不够,连凶手都他妈可能跟你一个姓?这破地方,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不再看那块碎片,而是将目光投向厅堂深处,那两根惨白蜡烛之后,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看来,咱们得去好好‘拜访’一下这位姓沈的‘新郎官’的老巢了。希望他能给咱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刻意加重了“满意”二字,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机。
手腕上的“姻缘契”印记传来一阵隐晦的悸动,提醒着两人这无法摆脱的、充满猜疑却又必须合作的诡异联系。
沈砚紧紧攥着那块冰冷的、绣着“沈”字的染血嫁衣碎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碎片上冰冷的触感和残留的怨念,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指尖。他抬起头,目光也投向那烛光摇曳后方的黑暗深处。恐惧、疑惑、被卷入未知漩涡的愤怒,以及一种强烈的、想要撕开一切迷雾的冲动,在他心中激烈交织。
“走。”沈砚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两人不再看地上那滩恶臭的淤泥和破碎的嫁衣,绕过依旧静静燃烧的惨白蜡烛,踏入了厅堂后方那片未知的、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
穿过一道同样布满蛛网和灰尘的月洞门,一股更加陈腐、更加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似乎是内宅的区域,结构更加复杂。倒塌的屏风、碎裂的花瓶、翻倒的桌椅……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混乱与破败。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泥土和棺木混合的腐朽气息。
两人小心翼翼地前行,沈砚紧握着那块染血的碎片,碎片上传来的冰冷怨念似乎成了某种模糊的指引,让他隐隐感觉到某个方向传来的、更为强烈的同源气息。陆燃则手持匕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每一个角落和阴影,如同行走在雷区的猎豹。
回廊曲折,如同迷宫。一些房间的门板早已腐朽脱落,露出里面黑洞洞的空间,如同张开的巨口。偶尔有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灌入,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呜呜”声,吹动着尘埃和破碎的帷幔,在黑暗中投下鬼魅般的晃动影子。
“妈的,这鬼地方到底有多大?”陆燃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在死寂的回廊里显得有些突兀。长时间的紧张戒备和刚才战斗的消耗,让他也感到了疲惫。
沈砚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前方一个岔路口传来的微弱气息吸引。那股源自嫁衣碎片的、冰冷怨念的同源感,在那里变得异常清晰,并且……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檀香气?
“这边。”沈砚指向左侧那条更加幽深、光线几乎断绝的回廊。
陆燃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握紧了匕首,率先踏入了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
这条回廊似乎通向宅邸更核心的区域。两侧的墙壁不再是简单的青砖,而是用更加考究的、深色的木材镶嵌。虽然同样布满灰尘和蛛网,但依稀能看出一些精致的雕花图案,描绘着吉祥的云纹和瑞兽。空气更加阴冷,那股腐朽棺木的气息也越发浓重。
走了大约几十米,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相对宽敞的庭院出现在眼前。庭院中央,没有假山流水,没有花草树木,只有一口巨大的、用青石垒砌的……古井!
井口呈八角形,直径足有米许。井沿上雕刻着模糊的、似乎也是某种镇压邪祟的符咒纹路,但大部分都被厚厚的青苔和污垢覆盖。井口上方,架设着一个同样布满锈迹和灰尘的木质辘轳,断裂的井绳如同死蛇般垂落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口。
那股浓烈的、如同棺木般的腐朽气息,源头正是这口古井!井口仿佛一个巨大的、通往幽冥的通道,不断向外散发着阴森的寒意。
而在庭院的正北方位,正对着古井的,是一间看起来保存相对完好的厅堂。朱红色的、布满灰尘的大门紧闭着。门楣上挂着一块同样蒙尘的匾额,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最让两人呼吸一窒的是,那两扇紧闭的大门之上,赫然贴着两张巨大而刺眼的……白色“囍”字!
白色的囍字!
如同两片巨大的丧幡,在死寂阴森的庭院中,散发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喜庆!
冥婚!
这两个字瞬间撞入沈砚和陆燃的脑海!主线任务三的核心——阻止或破坏冥婚!这里,就是仪式的核心场所!
手腕上的“姻缘契”印记,在靠近这间厅堂时,也骤然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和灼痛感!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和共鸣!
“就是这儿了。”陆燃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兴奋和冰冷的杀意,“新郎官的老巢?还是……洞房?”
沈砚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和门上的白色囍字。他能感觉到,那块染血的嫁衣碎片在他手中变得异常冰冷,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仿佛在恐惧,又仿佛在……悲鸣?
“小心。”沈砚的声音低沉,“里面……可能有更危险的东西。”他想起陆燃匕首刺入发团核心时感受到的那一丝遥远的、冰冷的注视。那东西……很可能就在这里!
陆燃咧嘴一笑,笑容里充满了无畏的疯狂:“怕什么?来都来了,不进去给新郎官‘贺个喜’,怎么说得过去?”他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地朝着那紧闭的大门走去。
沈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碎片传递来的强烈悸动,紧随其后。
大门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着。陆燃走到门前,没有丝毫犹豫,抬起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哐当——!”
一声巨响!两扇沉重的朱红大门应声向内洞开!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混合着陈年灰尘、腐烂木头、浓烈檀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尸体轻微腐败般的甜腻气味的怪风,猛地从门内冲了出来!
门内,一片昏暗。
只有几盏微弱的、同样是惨白色的灯笼,悬挂在厅堂的角落,散发出如同鬼火般摇曳的光晕,勉强照亮了内部的情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厅堂中央,一个巨大的、同样贴着刺眼白色“囍”字的……棺椁!
那是一口通体漆黑的巨大棺木,材质似乎是阴沉木,散发着冰冷厚重的气息。棺椁前方,摆放着一个同样漆黑的供桌。供桌上,没有瓜果祭品,只有两根粗大的、惨白色的蜡烛在静静燃烧,散发出与厅堂入口处一模一样的甜腻腥臭!烛火跳跃,将棺椁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一个巨大的、择人而噬的怪物。
供桌两侧,摆放着几个纸扎的童男童女,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咧着僵硬的笑容,在惨白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渗人。
而在棺椁的后方,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同样蒙着厚厚灰尘的……人物画像!
画像中是一个穿着老式长衫、面容模糊不清的男子。他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姿势僵硬刻板。虽然画工粗糙,年代久远,但画像中的男子,依旧散发出一股令人极其不适的、阴鸷而威严的气息。他的左手,放在膝盖上,食指上戴着一枚样式古朴的戒指——戒指的戒面上,赫然刻着一个与厅堂基座、与沈砚手中嫁衣碎片上鸳鸯图案风格极其相似的、扭曲缠绕的符号!
新郎!或者……凶手!
沈砚的呼吸瞬间停滞!画像中那枚戒指,与幻象中抢夺嫁衣碎片的男人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样!而那个扭曲的符号……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姻缘契”印记——虽然细节不同,但那种扭曲纠缠、充满不祥意味的风格,如出一辙!这是……沈家的家徽?!
陆燃也死死盯着那幅画像,尤其是那枚戒指和上面的符号,眼神冰冷如刀:“就是他?姓沈的杂碎?”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沈砚手中的那块染血嫁衣碎片,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冰冷刺骨的怨念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掌心!同时,一股庞大而混乱的、属于新娘临死前的绝望、恐惧、不甘与滔天恨意的情绪洪流,如同失控的潮水般,猛地冲进了沈砚的意识!
“不——!!!”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仿佛穿透灵魂的女性尖啸,直接在沈砚的脑海中炸响!
伴随着这声尖啸,厅堂内那口巨大的漆黑棺椁,突然发出了“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棺盖……在动!
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深沉、仿佛沉睡了无数岁月的恐怖气息,如同苏醒的毒龙,缓缓地从棺椁的缝隙中弥漫出来!
棺中枯骨,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