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任何犹豫,在陆燃杀人般的目光注视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抓起了那件深蓝色的制服外套,看都没看就利落地披在了自己身上,同时将那枚冰冷的银哨紧紧攥在掌心。制服意外的合身,深蓝色衬得他本就冷峻的轮廓更加锋利,左胸位置绣着一个抽象的、由幕布和齿轮组成的银色徽记——舞台监督。
他做完这一切,才抬眼,平静地迎上陆燃几乎要喷火的目光,下巴朝着箱子里那套红白条纹的玩意儿微微一扬,声音毫无波澜,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在这生死一线的压迫下,显得格外冷酷无情:
“你的。”
“沈!砚!”陆燃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毒。他看着那套刺眼的小丑服和那张咧着大嘴的面具,又看看沈砚身上那套人模狗样的监督制服,一股巨大的、混合着荒谬和被背叛的怒火直冲头顶,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你他妈…故意的吧?!”
“咚!”
沉重的脚步声在布景板外停下!刺骨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触手,瞬间缠绕上两人的身体!那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管理员”,已经近在咫尺!它手中那把钢针般的扫帚,缓缓抬起,尖端对准了掩体缝隙,一股毁灭性的气息开始凝聚!
时间,凝固了。
沈砚握着冰冷的银哨,眼神锐利如刀锋,越过陆燃几乎要喷火的愤怒,直刺那迫在眉睫的、由规则凝聚的死亡威胁。他没有任何解释,只是再次用下巴点了点那套小丑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地上:
**“穿上!或者死。”**
陆燃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他看着沈砚那双毫无波澜、只写着“规则如此”的眼睛,又感受到身后那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巨大的屈辱感和求生的本能在他胸腔里激烈地碰撞、撕扯!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操!操操操!!!”陆燃发出一连串压抑到极致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他猛地弯腰,一把抓起箱子里那团红白条纹的布料,动作粗暴得像是要把它撕碎!他恶狠狠地瞪着沈砚,眼神凶狠得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
**“沈砚…你给老子等着!”**
话音未落,他如同泄愤般,动作极其粗鲁地将那套滑稽又刺眼的小丑服往身上套去,完全不顾及动作是否会撕裂腰侧刚刚结痂的伤口。红鼻子绿头发的面具被他像垃圾一样攥在手里。
就在陆燃套上那件夸张条纹外套的瞬间——
“呼……”
一股无形的气流拂过整个后台。
那锁定在掩体缝隙、冰冷刺骨、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怖杀意,如同退潮般骤然消散!外面,那沉重如鼓点的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接着,缓慢地、带着一种不甘的意味,开始远离。钢针扫帚拖地的声音重新响起,渐行渐远。
危机,暂时解除了。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陆燃粗重压抑的喘息,和他身上那套红白条纹在昏暗光线下刺眼的滑稽。
沈砚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的迹象。他看着眼前几乎被愤怒点燃的陆燃——穿着那身极其不合身、颜色扎眼到令人发笑的小丑服,因为动作粗暴,翻领歪斜,巨大的黄色绒球可笑地耷拉在肩头,配上他那张因为屈辱和怒火而扭曲的、英俊却杀气腾腾的脸…强烈的反差形成一种荒诞绝伦的画面。
沈砚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微小得近乎幻觉,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如同冰山上掠过的一丝微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促狭?
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陆燃的眼睛。
“你他妈…还敢笑?!”陆燃的怒火瞬间被引爆到顶点,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他猛地踏前一步,几乎要撞到沈砚身上,一把揪住沈砚深蓝色制服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那质地优良的布料撕裂!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沈砚近在咫尺的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沈砚冰冷的皮肤上。
**“姓沈的!这笔账老子记下了!等出去…老子让你也尝尝穿这破玩意儿的滋味!”**
沈砚任由他揪着衣领,身体纹丝不动,甚至没有试图挣脱。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可能残留的任何一丝情绪。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漠然,清晰地陈述着冰冷的现实:
**“规则需要。小丑也是角色。想活命,扮演好它。”**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陆燃几乎要喷火的视线,补充了一句,如同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而且,它适合你。”**
“适合你大爷!!!”陆燃的怒吼在后台狭窄的空间里炸开,震得头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他猛地松开沈砚的衣领,力道之大让沈砚都微微晃了一下。陆燃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眼神如果能杀人,沈砚此刻早已被凌迟了千百遍。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身该死的红白条纹,巨大的屈辱感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狠狠地将手里那个咧着大嘴的红鼻子面具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沈砚没有理会他的暴怒,只是整了整被揪皱的衣领,动作一丝不苟。他握紧了手中的银哨,目光投向后台更深处的黑暗,那里似乎有更多的门廊和通道,通向化妆间、排练厅,乃至舞台的机械层深处。
“愤怒无济于事。”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强行将陆燃的注意力从屈辱中拉回,“艾米莉亚的怨灵是核心。找到她的死亡真相,平息她,或者完成那场‘完美的演出’,我们才能离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燃腰间那套滑稽的戏服,最终落在他依旧写满“老子不爽”的脸上,语气平淡地补了一句,如同在分配一项再正常不过的工作:“现在,小丑。去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