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悬空!仅靠单手的力量,将自己吊挂在剧烈摇摆的巨钟之上!
狂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低头,目光穿透混乱的气流和旋转的视野,试图锁定下方那个身影。
陆燃!
下方的战场已是一片狼藉。破碎的木偶肢体、崩断的齿轮、扭曲的金属碎片散落一地。陆燃的身影在墨绿色磷火的包围中,如同燃烧到最后的疯狂火焰。他的动作狂暴依旧,每一次冲撞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扑来的人偶撕碎、撞飞。但他身上也布满了伤痕,被木屑刮破,被铁片划开,更触目惊心的是,他裸露的皮肤下,那些墨绿色的荆棘纹路如同获得了新的养分,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凸起!它们缠绕过手臂,爬上脖颈,甚至向着他的脸颊侵蚀,所过之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类似木质化的僵硬质感。
他的眼神,在幽绿磷火的映照下,彻底失去了属于“陆燃”的炽热光芒,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非人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空洞与狂乱!每一次攻击,都带着一种自我毁灭般的决绝。
“duang——!!!”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钟鸣在沈砚头顶炸开!悬挂巨钟的粗大铁链被绷紧到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这声钟鸣如同最后的催化剂,下方所有眼窝燃烧绿火的人偶动作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疯狂、整齐划一的冲锋!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正在荆棘核心侵蚀下,力量狂暴却濒临彻底失控的身影!
而陆燃,似乎完全放弃了防御。他迎着最密集的冲击,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带着一身蔓延的荆棘印记,决绝地撞向了人偶群的最核心!那姿态,如同扑火的飞蛾,更像是在寻求一场彻底的毁灭!
不能再等了!
沈砚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决绝。他吊在钟钮上的右手猛然发力,腰腹核心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整个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向上猛地一荡!
身体借力向上甩起!左手在身体达到最高点的瞬间,如同出洞的毒蛇,精准无比地抓住了连接巨大钟钮与上方固定铁环的那根足有成人手臂粗细、锈迹斑斑的铸铁U形卡栓!
就是它!固定巨钟与铁链的核心销栓!
沈砚的双脚死死蹬住冰冷的钟钮,身体在半空中形成一个稳固的三角支撑。他将全身的重量和力量,都灌注到紧握卡栓的左手上!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如虬龙!
给我——断开!
他心中无声咆哮,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因陆燃濒临失控而翻涌的冰冷怒意,都凝聚在这左手一拔之中!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金属断裂的脆响,在狂暴的钟鸣与下方混乱的厮杀声中,清晰地传入沈砚耳中!
成了!
就在卡栓断裂的瞬间,异变陡生!
悬挂巨钟的几根粗大铁链,其中一根承受了绝大部分重量的,猛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紧接着,伴随着刺耳的“嘣!”的一声巨响,那根足有碗口粗的铁链,竟从中段猛然崩断!
失去了这根关键铁链的支撑,整个巨钟的平衡瞬间被打破!沉重的钟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向着崩断铁链的方向倾斜、坠落!
“轰——!!!”
天崩地裂!
巨大的铜钟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狠狠砸向下方教堂的地面!它所经过的路径上,腐朽的木质长椅、巨大的布道台、精美的石雕装饰……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碾压成齑粉!烟尘、木屑、碎石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向四面八方狂涌!
整个教堂仿佛都在这一砸之下彻底崩塌!
沈砚在铁链崩断的刹那便已松手,身体如同落叶般被狂暴的气流掀飞出去。他在空中竭力调整姿态,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锁定下方陆燃所在的位置!
巨钟砸落的地点,离陆燃和人偶群混战的核心区域,仅有数米之遥!
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所有人身上。那些眼窝燃烧绿火的人偶,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秆,成片地僵硬倒下,眼中的磷火瞬间熄灭了大半。它们关节的咔哒声戛然而止,仿佛被同时切断了能源。
而爆炸冲击的中心边缘,一个身影被狠狠地抛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根半塌的石柱上,又滚落在地,一动不动。
是陆燃。
他身上狂暴的气息如同被浇灭的烈火,瞬间消失殆尽。皮肤下那些疯狂蔓延、凸起的墨绿色荆棘纹路,也如同失去了源头活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退、隐没,只留下大片大片青黑色的淤痕,像被巨力碾过后的印记。他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挂着一缕刺目的鲜红,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烟尘缓缓沉降,露出教堂中央那个恐怖的巨坑和扭曲的钟体残骸。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座千疮百孔的教堂。只有尘埃在透过破碎穹顶投下的惨淡光柱中无声飘浮。
沈砚从一片狼藉的碎石木屑中站起身,肩头被落石擦破,渗出血迹,但他浑然未觉。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倒在石柱下、无声无息的身影。脚步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敲打着残垣断壁。
他走到陆燃身边,缓缓蹲下。
没有探鼻息,没有听心跳。他只是伸出沾着灰尘和血渍的手,动作近乎粗暴地扯开了陆燃胸前被荆棘之力撕裂、又被鲜血浸透的破烂衣襟。
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重重按在了陆燃的左胸口——那曾被他死死压制、又被巨钟轰鸣震荡过的位置。
皮肤温热,带着重伤后的虚弱热度。指尖下,心脏的跳动微弱、迟缓,如同风中残烛,但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传递着生命的韵律。属于陆燃的、炽热的、倔强的韵律。
皮肤之下,那些墨绿色的荆棘印记已经彻底隐去,只留下大片狰狞的青紫淤伤,以及一个硬币大小、颜色深得发黑的圆形印记,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灼烧过,深深烙印在心脏正上方的皮肤上。那印记边缘模糊,中心微微凹陷,带着一种不祥的余烬感。
沈砚的目光在那个深黑的烙印上停留了一瞬,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审视。确认了心跳的存在,他按在陆燃心口的手指缓缓移开,顺着肋骨向下,摸索着可能致命的骨折。动作依旧精准而高效,如同在检查一件受损的精密武器。
当他的手移到陆燃右侧肋下时,指尖触碰到的不仅仅是断裂骨茬带来的异常凸起,还隔着破损的衣物,触及到一片异常粗糙、仿佛被烈火反复炙烤又愈合的皮肤。
沈砚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低下头,指尖挑开那处破碎的衣料。
映入眼帘的,并非新的创伤,而是一道极其陈旧的疤痕。它狰狞地盘踞在陆燃的右肋下,足有半掌长,疤痕组织增生扭曲,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焦黑的颜色,边缘与周围皮肤界限模糊,仿佛曾被某种极其可怕的高温或腐蚀性能量深深灼烧过,又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愈合。疤痕的形状……隐隐像某种猛禽利爪撕裂的痕迹,但又被后续的灼烧破坏得难以辨认。
这道疤,深埋在血肉之下,带着一种被时间尘封却依旧触目惊心的惨烈。
沈砚的指尖在那道陈年旧疤上停留了数息。冰冷的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随即,他移开了视线,手指继续向下检查陆燃的腿骨,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停顿从未发生。
就在这时,陆燃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