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滂沱夜雨中疾驰,车轮碾过湿滑的石板路,溅起浑浊的水花。车厢内,穆之(孤仁盛)紧握着怀中那枚愈发滚烫的蛇首令牌,指尖几乎能感受到金属下那股诡异的“脉动”。令牌上的“肖”字在黑暗中仿佛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他的神经。
“巳蛇…果然就在别苑之中!”穆之眼神锐利如鹰隼,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望向揽月别苑的方向。那歌姬冰冷的眼神、颈侧的暗红针痕、陈万金看似热情实则包藏祸心的试探与贿赂…这一切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心悸的真相:江南盐商,至少是陈万金这一系,与“肖”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场鸿门宴,既是试探,也是拉拢,更可能是一次精心设计的…牵制!
“王久!”穆之的声音低沉而急促。
“公子,小的在!”王久连忙应声,他也察觉到自家公子从别苑出来后不同寻常的凝重。
“再快些!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回驿馆!”穆之的心头被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令牌的异动绝非偶然!它感应到了“巳蛇”的存在,是否也意味着…驿馆中的“母引”正在被激活?阿月!
几乎在穆之发出命令的同时,驿馆方向,仿佛与他心头的不安遥相呼应——
驿馆,阿月居所。
油灯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不安晃动的影子。阿月蜷缩在床榻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紧咬着下唇,已渗出丝丝血迹,却仍抑制不住痛苦的呻吟从齿缝间溢出。
“阿月姐姐!坚持住!”慕婉儿跪坐在床边,脸色同样苍白,额角汗珠滚落。她双手如穿花蝴蝶,一枚枚银针精准而迅疾地刺入阿月周身大穴,试图强行疏导、压制那狂暴冲撞的内息。然而,此刻阿月体内的“青蚨引”之毒,已不再是冰封的蛇,而是一条彻底苏醒、疯狂扭动、试图挣脱一切束缚的毒蛟!
“唔…啊!”阿月猛地仰头,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脖颈处纤细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如同皮下有活物在游走!她的双眼时而空洞失焦,时而闪过极其痛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
“母引…好近…它在…召唤…”阿月断断续续地呓语,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在…那个方向…揽月…”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指向城郊别苑的方向!
赫连城如同一尊冰冷的铁塔,背脊挺直地守候在紧闭的房门外。雨水顺着屋檐淌下,在他脚边汇成小流。他怀抱长剑,剑虽未出鞘,但那无形的、凝练如实质的杀气已弥漫开来,将整个院落笼罩。他听到了屋内阿月痛苦的呻吟和慕婉儿急促的施针声,也听到了阿月那指向别苑方向的呓语。
“巳蛇…在别苑!”赫连城瞬间明白了穆之令牌发烫的缘由,也明白了阿月剧变的根源。那“母引”的操控者,就在揽月别苑!穆之此刻,正身处龙潭虎穴!
就在这心神激荡的一刹那——
“咻!咻!咻!”
数道细微却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密集的雨幕,从驿馆围墙外、屋顶上、廊柱的阴影中,毫无征兆地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房门,而是…赫连城周身要害!是淬毒的吹箭和细如牛毛的钢针!狠辣、刁钻、无声无息!
“哼!”赫连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仿佛早已料到。他身形未动,抱在怀中的长剑却骤然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锵——!”
长剑并未完全出鞘,仅仅拔出了三寸!
一道凝练如匹练的雪亮剑气,以赫连城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剑气并非扩散,而是精准地环绕他周身一尺之地,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叮叮叮叮叮——!”
密集如骤雨打芭蕉的脆响瞬间炸开!激射而来的吹箭、毒针,撞上那道凝练的剑气屏障,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钢铁壁垒,纷纷被绞得粉碎,或弹射开去,钉入周围的木柱、墙壁、地面,留下点点乌黑发亮的毒痕!毒物在雨水中迅速晕开,散发出腥甜的气息。
第一波偷袭无功而返,但袭击者也彻底暴露了行迹!
“动手!”一声沙哑的厉喝响起。
“唰!唰!唰!”
七八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雨夜的各个角落扑出!他们身着紧身夜行衣,动作迅捷无声,手中兵刃在雨幕中闪着幽冷的光,直扑赫连城!更可怕的是,他们的身法极其诡异,如同滑溜的泥鳅,又似贴地游走的毒蛇,在湿滑的庭院地面和廊柱间快速穿梭,轨迹飘忽不定,配合默契,瞬间封死了赫连城所有闪避的空间!
目标明确——不惜一切代价,冲破赫连城的防线,杀死或掳走房中的阿月!
“找死!”赫连城眼中寒芒爆射,杀意再无保留。他终于动了!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
“锵啷!”长剑终于完全出鞘!剑光如冷电划破雨夜!
他一步踏前,身影仿佛在原地留下残影,人已如离弦之箭,悍然撞入正面扑来的三名黑衣人之中!
“噗!噗!”
剑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看不清轨迹。冲在最前的两名黑衣人只觉得咽喉一凉,所有的力量和声音都被瞬间切断,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鲜血混合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迅速蔓延。第三名黑衣人惊骇欲绝,手中淬毒的短匕还未来得及递出,赫连城的剑柄已如重锤般狠狠撞在他的心口!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那黑衣人哼都没哼一声,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塌了院中的一盆花木,再无声息。
赫连城的剑法,简单、直接、暴烈!追求的是在最短距离、最短时间内,以最有效的方式终结敌人!每一剑都蕴含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和洞穿一切的锋锐!
然而,刺客人数众多,且悍不畏死。左右两侧和后方的黑衣人已然杀到!毒镖、淬毒的钩爪、分水刺……各种奇门兵器带着致命的寒光,交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笼罩向赫连城!
赫连城身形急转,长剑在身周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幕!
“叮当!锵!嗤啦——!”
金铁交鸣声、利器撕裂空气声、以及兵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在雨夜中密集爆响!剑光所及之处,火星四溅!一名刺客的钩爪被削断,断爪带着半截手臂飞上半空;另一名刺客的毒镖被剑脊精准拍飞,深深钉入廊柱;一名试图偷袭下盘的黑衣人,则被赫连城一脚踹中面门,整张脸瞬间塌陷,倒飞出去撞在墙上,留下大片血污!
赫连城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死神,每一次移动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合击,每一次挥剑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他的衣衫被划破了几处,但凭借着超绝的身法和护体罡气,并未被真正伤到要害。雨水混合着敌人的鲜血,将他脚下染成一片刺目的暗红。
但刺客们显然训练有素,配合精妙。他们看出了赫连城必须死守房门的弱点,攻势越发疯狂。有人正面强攻吸引注意,有人则如毒蛇般试图绕后破窗,还有人不断发射暗器骚扰,目标直指那扇紧闭的房门!
“保护阿月姑娘!”驿馆内被惊动的护卫和慕婉儿纷纷冲出,试图加入战团,却被外围另外几名潜伏的刺客死死拦住,庭院中瞬间陷入混战!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惨叫声、怒喝声、兵刃碰撞声与哗哗的雨声交织成一片地狱般的乐章。
赫连城压力陡增!他不仅要应对正面悍不畏死的围攻,更要分心拦截那些企图绕开他攻击房间的“毒蛇”!一道黑影趁着同伴用性命创造的间隙,如同壁虎般贴着湿滑的墙壁,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阿月房间的窗沿!手中一根吹管,已对准了窗纸缝隙!
“滚开!”赫连城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他猛地荡开正面两把劈来的钢刀,不顾身后袭来的分水刺,手腕一抖,长剑脱手而出!
“嗡——!”
长剑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白色闪电,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直射那攀窗刺客的后心!速度之快,远超刺客反应!
“噗嗤!”长剑透胸而过,巨大的力量带着刺客的身体狠狠钉在了窗棂之上!那刺客手中的吹管无力垂下,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不甘。
然而,就在赫连城长剑脱手的瞬间,一道一直隐藏在廊柱阴影中、气息最为阴冷内敛的黑影,终于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之王,身法比之前所有人都快上三分!手中一柄细长、弯曲、如同毒蛇獠牙般的奇形短刃,无声无息地递出,直刺赫连城因掷剑而露出的后背空门!时机拿捏得妙到毫巅!刃尖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
致命的寒意瞬间笼罩赫连城背心!千钧一发!
疾驰的马车距离驿馆还有一条街。
车厢内,穆之猛地感到怀中的蛇首令牌温度骤然飙升,仿佛一块烙铁!同时,一股心悸感毫无征兆地袭来!
“不好!”穆之脸色剧变,一把掀开车帘,“驿馆有变!全速前进!”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和隐约的惨叫声,从驿馆方向穿透雨幕传来!
驿馆方向,火光冲天!混乱的厮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雨夜的死寂,也狠狠砸在穆之心头!
金陵宴的余温尚在指尖残留,冰冷的杀机已在驿馆轰然引爆!阿月命悬一线,赫连城独守孤门,身陷重围!而穆之,正带着一颗焦灼如焚的心,冲向那片被血与火染红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