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府的精锐铁骑撕裂了上京沉寂的夜幕,马蹄声如滚雷,踏碎通往清虚观的官道石板。穆之一马当先,黑袍翻卷,眉宇间凝结着冰霜般的杀意与洞悉真相的锐利。阿月紧随其侧,气息完全内敛,整个人如同一柄收入最紧致剑鞘的绝世凶刃,唯有那双寒星般的眸子,穿透黑暗,牢牢锁定清虚观深处那片不祥的丹房区域。慕婉儿紧握缰绳,脸色微白却眼神坚定,她怀中的包裹里,是足以钉死赵东来罪行的铁证。
就在他们距离清虚观山门尚有百丈之遥时,另一股狂暴的洪流已抢先一步,撞碎了山门!
“杀!踏平妖观!取林修闲狗头!”威远伯柳震霆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他身披重甲,手持长刀,一马当先,身后是杀气腾腾的府卫私兵和数名眼神狠戾的江湖客。复仇的怒火彻底焚毁了他的理智,他认准了林修闲就是杀害爱女的元凶,根本不屑于什么暗中潜入,直接选择了最暴烈的方式——正面强攻!
清虚观的山门守卫猝不及防,瞬间被这股狂暴的洪流冲垮。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建筑被撞毁的碎裂声骤然爆发,打破了道观虚假的宁静。观内顿时一片大乱,惊呼声、奔逃声四起,许多不明就里的道士吓得魂飞魄散。
“糟了!”穆之眼神一沉。威远伯的鲁莽行动,如同巨石投入池塘,瞬间搅浑了水面!
“小久!带一半人手,设法稳住外围,控制混乱,尽量减少无辜伤亡!阻止威远伯的人肆意破坏,尤其是核心区域!”穆之当机立断,“阿月!婉儿!随我直扑丹房!时间不等人!”
“是!”小久立刻带人分兵,试图在混乱中建立秩序,引导威远伯的怒火指向“林修闲”而非滥杀无辜,并暗中寻找林修闲的下落。
穆之、阿月、慕婉儿则如同三道离弦之箭,带着剩余的精锐府卫,绕过正面混乱的战场,凭借小久之前提供的精准地图,沿着阴影中的小径,以最快的速度扑向观内最深处、守卫最为森严的丹房区域!
越靠近丹房,空气中弥漫的异样气息就越发浓重。那是一种混合了浓郁药香、刺鼻硫磺、以及一种令人灵魂深处感到不安的甜腻血腥气的诡异味道。丹房周围异常安静,与山门处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外界。几名身着灰袍、眼神空洞麻木的道童守在紧闭的厚重石门之外,如同提线木偶。
“清虚观重地,擅闯者死!”为首的道童发出毫无感情的声音。
“杀!”穆之根本懒得废话。时间就是一切!
阿月的身影第一个动了!她甚至没有拔剑,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间切入几名道童之间。指风如刀,精准地击打在他们的颈侧要穴。几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道童们如同被抽掉骨头的软泥般瘫倒在地,瞬间失去了意识。她的动作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为后续行动扫清了障碍。
“破门!”穆之低喝。
两名强壮的府卫抬着重型撞木,狠狠撞向厚重的石门!
“轰——!”
一声巨响,石门在巨力撞击下向内崩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石门洞开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阴寒与灼热的诡异能量洪流,伴随着刺目的深紫色光芒,从门内汹涌喷出!同时,一声非人的、饱含痛苦与绝望的惨嚎穿透而出!
“不好!仪式开始了!”慕婉儿失声惊呼。
阿月眼中寒光爆射,第一个闪身冲入!
穆之紧随其后,同时厉喝:“封锁所有出口!不准放走一人!”
丹房内的景象,如同炼狱绘图!
整个空间被一座巨大、复杂、用暗红色粘稠液体(显然是混合了多种血液)绘制在地面和墙壁上的邪异法阵所占据。法阵的核心节点上,分别供奉着:金案的金钱、木案的槐枝、水案的玉鱼、火案留下的一小撮琉璃状焦黑心脏残渣!四样物品散发着微弱但邪异的光芒,丝丝缕缕的能量被强行抽取,汇聚向法阵中心。
法阵中央,一个干瘪枯槁的身影——清虚观观主赵东来,正悬浮在半空!他须发皆张,原本仙风道骨的面容此刻扭曲狰狞,充满了对生命的贪婪和濒临死亡的疯狂。他枯瘦的双手死死捧着一个拳头大小、不断旋转、散发出深邃幽紫光芒的晶体球体——那正是“归墟之眼”的仿品或核心碎片!
而在赵东来的正下方,一个身材魁梧、穿着兵丁服饰的汉子(显然就是被锁定的“土”行祭品)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地,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的心脏位置,皮肤已经开始诡异的蠕动、塌陷,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向内吸扯,即将被活活掏出!
刚才那声惨嚎,正是这汉子发出的!
“赵东来!住手!”穆之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同时将御史令牌和钦差印信高高举起,“奉旨!缉拿邪道赵东来!破此妖阵!”
“蝼蚁!坏我大事!”赵东来浑浊的老眼瞬间锁定闯入者,爆发出怨毒至极的光芒。他正处于仪式的关键时刻,五行之心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聚齐归墟之力灌入己身!他猛地将手中晶体球向下虚按,一股更加强大的吸力涌向地上的“土”行祭品,同时,他另一只手五指箕张,对着穆之等人方向狠狠一抓!
“吼——!”
法阵光芒大盛,数道由深紫邪光凝聚而成的、如同实质触手般的能量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猛地抽向穆之、阿月和慕婉儿!触手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保护大人和慕姑娘!”府卫们挺刀上前,然而刀锋触及邪光触手,竟如同砍在烧红的烙铁上,瞬间被腐蚀、崩断!触手余势不减,狠狠抽在两名府卫身上,两人惨叫一声,胸口铠甲碎裂,皮开肉绽,伤口处竟泛起诡异的紫黑色,瞬间倒地不起!
“退后!”阿月的清叱响起!她终于拔剑了!
一道匹练般的寒光骤然亮起!仿佛暗室中升起的冷月!
“锵——!”
剑鸣清越,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阿月的身影快得只剩下残影,手中长剑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寒光剑幕,精准无比地斩向袭来的邪光触手!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切割撕裂声响起!那看似无坚不摧的邪光触手,竟在阿月那灌注了纯粹杀意与精纯真气的剑锋下,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寸寸斩断、溃散!溃散的邪光试图侵蚀剑身,却被剑身流转的凛冽罡气瞬间震灭!
“好霸道的剑气!”赵东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被更深的疯狂取代,“剑法再高,也挡不住归墟之力!都给我化为大阵的养料吧!”他双手猛地合拢,全力催动晶体球!整个丹房剧烈震动起来,地面法阵的血色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更强大的吸力涌向“土”行祭品,同时,无数细小的紫色晶体尖刺从法阵中凭空生成,如同暴雨般射向阿月!
“婉儿!破阵之法!”穆之一边挥剑格挡零星射来的晶刺(威力远不如触手),一边护住慕婉儿急声问道。
慕婉儿脸色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她死死盯着法阵的纹路和那四样祭品,语速飞快:“核心是那四样祭品和中央的晶体!它们在强行模拟五行之心并引动归墟之力!赵东来自身就是阵眼!破坏祭品或打断他与晶体的连接!还有,那‘土’行祭品是活引,必须立刻切断他与法阵的联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丹房侧面一处隐蔽的石门突然被撞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手中紧紧抱着一个朴素的骨灰坛!正是林修闲!
他衣衫染血,脸上带着惊惶、愤怒和一种豁出一切的悲怆,显然是刚摆脱了外面的混乱或守卫的阻拦。
“师父!你骗得我好苦!”林修闲双目赤红,死死盯着悬浮空中的赵东来,声音嘶哑,“你说观中秘药能救我娘!我倾尽所有,甚至……甚至昧着良心帮你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药材!结果呢?我娘……我娘她三天前就……就油尽灯枯了!”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骨灰坛,“你给我的药……根本就是催命的毒!你只是想利用我,利用我帮你遮掩那些南疆邪物!这五行聚灵阵……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想用别人的命,续你自己的命!”
林修闲的突然出现和悲愤怒吼,如同一声惊雷,狠狠劈在赵东来的心神之上!他正全力催动大阵,心神高度集中,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最信任弟子的控诉和背叛,让他精神瞬间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尤其是看到那骨灰坛,他眼中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就是这一丝波动!
悬浮的晶体球光芒猛地一颤!
下方束缚“土”行祭品的无形力量也随之一松!
“就是现在!”阿月眼中寒芒如电!她无视了射向自己的晶刺暴雨(大部分被剑幕绞碎,少数打在护身罡气上发出闷响),身形如同鬼魅般瞬间突破了晶刺的封锁,目标直指悬浮的赵东来!她的剑,不再是格挡,而是凝聚了全身精气神的绝杀——直刺赵东来双手紧握的晶体球连接处!同时,她左手屈指一弹,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指风,精准地射向束缚“土”行祭品的法阵节点!
“不——!”赵东来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咆哮,想要重新稳固心神和法阵。
然而,晚了!
“噗!”
阿月的指风如同烧红的钢针,精准地刺入地面法阵的一个血色符文中心!那符文瞬间黯淡、崩裂!束缚“土”行祭品的无形力量应声而断!那汉子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瘫软在地,胸膛的塌陷停止了,捡回了一条命。
与此同时!
“嗤啦——!”
阿月那凝聚了毕生修为的绝杀一剑,带着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决绝意志,狠狠刺入了赵东来双手与晶体球能量连接最薄弱的那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仿佛琉璃破碎的、清脆到令人心悸的“咔嚓”声!
赵东来手中的深紫色晶体球,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其中流转的幽深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疯狂地向外泄露、逸散!
“啊——!!!”赵东来发出撕心裂肺、充满无尽痛苦和不甘的惨嚎!这惨嚎不仅仅是因为连接被强行斩断的反噬,更是因为他清晰地感受到,那即将灌入他腐朽躯体的、磅礴的生命能量,如同退潮般急速流逝!他枯槁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干瘪、灰败,皮肤迅速失去最后一点光泽,布满死气沉沉的老年斑!
轰隆隆——!
失去了核心能量源和操控者,整个邪异法阵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地面和墙壁上那些血色纹路如同活蛇般疯狂扭动、崩解!供奉在节点上的金钱、槐枝、玉鱼、焦炭瞬间化为齑粉!强大的能量乱流在丹房内肆虐,将各种炼丹器具、药材柜子冲击得粉碎!
“噗!”赵东来狂喷出一大口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血,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从半空中重重摔落在地,气息奄奄。他那双曾经充满算计和贪婪的老眼,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怨毒、绝望和对生命流逝的极致恐惧,死死地盯着阿月,又扫过穆之、慕婉儿,最后落在抱着母亲骨灰坛、悲愤交加的林修闲身上。
“逆……逆徒……还有……你们……”他每吐出一个字,都伴随着血沫涌出,“你们……不懂……归墟……真正的……力量……你们……终将……”话未说完,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头一歪,气绝身亡。脸上凝固着极度的不甘和一种诡异的、仿佛看到了什么更恐怖未来的扭曲表情。
丹房内,邪光消散,只剩下能量乱流过后的狼藉和一片死寂。刺鼻的混合气味弥漫,深紫晶体球的碎片散落一地,如同破碎的恶魔之瞳。
穆之快步上前,探了探赵东来的鼻息和脉搏,确认其彻底死亡,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看向阿月,只见她持剑而立,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硬抗晶刺和全力爆发消耗巨大),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眼神清冷,仿佛刚才那惊天一剑只是随手为之。
“做得好。”穆之沉声道,语气中带着由衷的赞许和一丝后怕。
阿月微微颔首,收剑入鞘,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瘫软在地的“土”行祭品,确认其暂无性命之忧,最后落在抱着骨灰坛、失魂落魄的林修闲身上,眼神复杂。
慕婉儿则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收集散落的晶体碎片和法阵残留物,这些都是至关重要的罪证。
“大人!威远伯带人冲破了外围,正朝这边来!他……他抓住了林丹师的一个小道童,逼问出了丹房位置!”一名府卫急冲冲进来禀报。
话音未落,丹房破损的石门外,已传来威远伯柳震霆狂暴的怒吼:
“林修闲!给本伯滚出来受死!”沉重的脚步声和兵刃拖地的声音迅速逼近!
穆之眉头紧锁,看向抱着母亲骨灰、满脸悲戚与茫然的林修闲,又看了看地上赵东来枯槁的尸体。风暴虽暂息,但余波才刚开始。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官袍,眼神恢复沉稳与威严,大步走向门口。
“威远伯!”穆之的声音洪亮,带着御史的威严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响彻在刚刚经历了邪阵反噬、一片狼藉的丹房外廊,“真凶赵东来已然伏诛!林修闲乃受其蒙蔽,更是重要人证!速速收起兵刃!此案由都察院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