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睁开眼睛时,他能够听见外面有雨声。
格里莫广场12号的老旧窗帘透进惨淡的灰光,门外克利切并不太尊重的大声喊着西里斯去用餐。
“哥哥。”
他的弟弟雷古勒斯对着他点头致意,于是克利切就又给了西里斯一个不满的目光,似乎是在抱怨西里斯对他最尊敬的小主人不敬了。
雷古勒斯闻到了西里斯身上浓重的烟草气息,微不可察的颦眉,有些想要劝阻,但又困扰于他们俩的关系向来不亲近。
西里斯沉默的用完餐,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这昏沉的天色把床头的冥想盆映照得像一汪死水。
他伸手触碰太阳穴,指尖沾着一缕银丝般的记忆,在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就开始褪色。银色的记忆液体在石盆中旋转,但颜色已经比昨天淡了许多。他颤抖着将脸浸入液体,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霍格沃茨的黑湖在眼前展开。四年级的诺娅坐在岸边,阳光穿透她蔷薇色的发丝,在湖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正把面包屑撒向湖中的巨型乌贼,嘴角挂着西里斯此后再也无法触及的笑。
\"你又在喂那个大家伙。\"记忆中年轻的自己走到她身边,校袍随意地搭在肩上,\"我打赌它已经胖得游不动了。\"
诺娅转过头,像蜜糖的眼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它很孤独,\"她说,声音轻得像掠过水面的风,\"所有生物都怕它,没人愿意和它玩。\"
记忆开始扭曲。西里斯疯狂地伸手想要抓住正在消散的画面,但诺娅的脸已经变得模糊。他猛地抬起头,银色的液体从发梢滴落,在地毯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西里斯,所有的诺娅都会原谅你了。”
“西里斯,我没有说休息室里没有狗的意思。”
“西里斯,你哭什么?”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衣柜,从最底层抽出一个铁盒。盒盖已经生锈发红。里面是一张照片,还有一对飞鸟耳坠。
其中一只耳坠他趴在了梅菲尔公寓的地板上找了很久很久,才在沙发角落寻找到它。
诺娅在画框里对他眨眼,然后转头看向照片外某个不存在的人。这是唯一还能显示她影像的魔法相片,但就连这个影像也在一天天变淡。
\"今天是什么日子,诺娅?\"西里斯轻声问,指腹摩挲着照片边缘。他知道答案,当然知道。
他颤抖着伸出手点燃了一支烟,烟雾在一瞬间模糊了那双灰色的眼睛。
雨下得更大了。西里斯穿上黑色的外套,他越来越瘦了,明明是一年前的衣服在此时挂在他身上却空空荡荡的,将魔杖插进袖口,路过厨房时,克利切正对着炉子念念有词:\"败家子又要出去游荡,女主人知道了会——\"
\"闭嘴,克利切。\"西里斯的声音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疲惫。他抓起门厅花瓶里唯一一朵百合,然后踏入雨中。
诺威奇公墓在暴雨中像个模糊的灰色剪影。西里斯的靴子陷进泥泞,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不需要看路标,四年来这条路径已经刻进骨髓。墓园最西边的角落,一块没有名字的白色大理石墓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周围连个脚印都没有。
\"莉莉和……那个詹姆,前几天来看我了。他们问我为什么总待在这里和一座空墓碑说话。\"西里斯用额头抵着墓碑,石头的寒意渗进颅骨,“他们毕业后就加入了凤凰社。”
“我没进去,我太累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到。”
\"我告诉她那是你的位置,她看起来...很困惑。\"他的笑声被咳嗽打断,掌心多了几点猩红,\"梅林啊,连莉莉都忘了。你和她在女生寝室聊到凌晨三点,你雕的那朵百合现在还被她摆在床头,她帮你改过所有魔药论文...\"
百合花被放在碑前,雨水立刻打弯了它的根茎,白色的花瓣贴在石面上,像是一束凝固的月光。
“你那时候说了什么?”
“诺娅,我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去思考也不知道你最后一句话是在让我跑还是说我蠢。”
墓碑沉默不语。西里斯用手指描摹着本该刻着名字的位置,但那里只有一片空白。魔法世界抹去了诺娅·波特存在的一切痕迹,连墓碑都不允许留下她的名字。
西里斯盯着墓碑,雨水顺着睫毛流进眼睛,他忽然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发现连诺娅姓氏的拼写都记不清了。
他杖尖挥了挥,一团银白色的烟雾化作一只随时要溃散的凤凰绕着西里斯转。
西里斯又想抽烟了。
他俯身贴近墓碑,雨水顺着鼻梁流进嘴角,咸得像血。当嘴唇碰到冰冷的大理石时,西里斯闭上了眼睛,他吻上了这座冰冷的石碑。
“麻瓜的传闻说接吻可以戒掉烟瘾。”
“可是诺娅,我还是想抽烟。”
他忽然想起今晨镜中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褪色的金红条纹,针脚并不细密。那是诺娅织到一半就被打断的圣诞礼物。
他以为早就丢了,原来一直缠在颈间,只是他认不出来了。
回到格里莫广场时已是深夜。
西里斯径直走向冥想盆,将记忆投入水中。银色的液体沸腾了一瞬,浮现出新的记忆:格兰芬多的休息室里,诺娅踮脚为他系上这条围巾,“你要是敢嫌弃你就死定了。”
西里斯将脸浸入水中,任由记忆淹没自己。明天太阳升起时,他又会忘记围巾的来历。但没关系,他会再次发现,再次坠入回忆。就像被囚禁在时间里的幽灵,永远停留在诺娅死去的那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