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府邸的会客厅被雕花烛台晕染出琥珀色的光,诺娅捧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可可,有些无措的看着空气中蒸腾的雾气。
里德尔夫妇眼神复杂的看着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年。
不得不感慨,血缘真是一种世界上最奇妙的存在。尽管他们在此之前从未见过这个孩子,但只是第一眼,他们就能认出这个孩子是汤姆的儿子。
多萝西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她在这个孩子身上看见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他们的五官就好像同一个模板里照着印刻出来。
“……你,孩子,你叫什么?”多萝西声音并不平静。
在诺娅看过来的眼神下里德尔抿了抿唇,“汤姆。”汤姆的黑发垂落额前,在烛火下泛着黑曜石般的冷光。
“汤姆·里德尔。”
他其实并不在乎这些所谓的亲人,来冈特宅也只是想找些或许存在的斯莱特林留下的传承。
至于这所谓的里德尔,更是在他心里没有一分重量。
他有诺娅就够了。
多萝西抓着丈夫衣袖的手指猛的用力,心神几乎一颤,她听见丈夫埃德加喉间发出压抑的叹息,那双手按在她颤抖的手背上。
“好,好孩子。”
“…汤姆…你的,母亲呢?”多萝西的后半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她永远恨着那个女人,用着奇诡的手段诱哄了走了她唯一的独子,多年后她的儿子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家,再看不见从前的光彩。
里德尔看了眼压抑着恨意的多萝西,“十五年前就死了。”
里德尔回答得轻描淡写,却在诺娅悄悄触碰他膝盖时,将尾音里的讥讽收敛成只有她能察觉的温柔。
“……”
“死了…?”多萝西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就好像是要喷发的火山临时被堵住了山口,明明恨意还存在,却无法发泄。
她急促的呼吸了一下,珍珠项链在颈间轻轻颤动,翡翠戒指在她绞紧的十指间泛着冷光。
一直挺直的脊背弯了弯,丈夫伸手搂住了她。
诺娅看着里德尔夫妇有些奇怪的表现和提到梅洛普的反应有些不明所以,她从莫芬·冈特口中只得知了梅洛普是带着里德尔的父亲私奔离开了小汉格顿,后续关于汤姆的父亲为何会抛妻弃子一概不知。
她安抚性的捏了捏里德尔的指尖,但事实上里德尔真的完全不在乎这些,如果不是诺娅他已经想转身就走了。
最终他们被里德尔夫妇留在了宅邸,多萝西似乎是想要抚摸一下里德尔的发,但看着里德尔对于她陌生冷淡的眼神还是有些沉默的放下了手,吩咐佣人去准备两个孩子的房间。
“在这住一段时间?好吗?”她带着些恳求,边上的埃德加·里德尔也用着同样的眼神看了过来。
麻瓜并不像巫师那样长寿,所以多萝西尽管保养良好但发丝大部分都已经弥漫了霜色,不难看出年轻时姣好容颜的脸露出一个带着悲伤的慈祥笑容。
诺娅向来心软,她偏头去看里德尔的表情,尽管有些不耐,但看到了诺娅眼底的期冀他还是轻轻点了头。
他们在这个寒假在小汉格顿住了下来。
里德尔夫妇对着里德尔有很大的好奇,这个和他们的儿子有着如出一辙的五官和名字的孩子让他们不自觉的也将一部分爱意投注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但里德尔性格并不好接触,所以他们只能把探寻的目光放到和这个意外的孙子同行的红发少女身上。
“诺娅?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或许你愿意和我说说关于…汤姆的事吗?”
诺娅在房间润色她的变形课论文时,多萝西夫人亲自端着一盘水果敲响了诺娅的房门。
“当然可以夫人。”诺娅帮着多萝西接过她手里的果盘放在茶几上。
她皱了皱眉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说起,诺娅挠了挠头发不太好意思:“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该怎么?汤米是个很好的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诺娅沉默了一会儿,“孤儿院,夫人。”
“我们在孤儿院一起长大。”
多萝西感觉到了自己的心颤了颤。
“我们真的…很抱歉…对于汤姆。”
“在此之前我们甚至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多萝西垂着眼,果盘里橙子的味道稍微缓解了她的焦躁。
她的儿子从未提及过他出走的这几年。
只是在一个雨夜,他们和那个冈特私奔消失许久的儿子带着如同失去了一切的悲伤表情回到了家中,抗拒与任何人交流。
尤其是抗拒女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身为母亲的多萝西甚至无法靠近他。
痛苦萦绕着他。
甚至多次驱使着他自我毁灭。
整整三十二次,多萝西和埃德加将自己的儿子从死神手中拉回了三十二次。
近几年汤姆勉强愿意偶尔出门在院子里走走,但依旧不允许异性靠近他,里德尔家向来单传,或许他们这一支也就只能走到了这里。
却没想过他们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孙子。
“汤米真的很厉害,在孤儿院时就在照顾我,一直到现在也是。”诺娅有些犹豫该如何提及霍格沃茨,毕竟多萝西夫人现在似乎想要将他们留在小汉格顿,并且计划着让人安排他们俩的学校。
“实际上我们正在进行我们的学业。”
“孤儿院会资助你们上学吗?是哪一所中学…?”
“一所特殊学校…夫人。”
多萝西突然开口,“你们是巫师吧。”
诺娅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多萝西平静的眼神,她眼尾的弧度和里德尔有些神似。
“我知道这些,你不用瞒着我。”这位一向很慈和的老人声音突然变得冷淡了下来,细听能够听得其中一丝并没有想要隐藏的恨意。
“抱歉…我失礼了。”多萝西从对于梅洛普,那个毁了儿子一生的人的仇恨中脱离出来。
“我知道梅洛普那个疯女人…身份有异常…我当时就不应该给她那一篮子面包,无用的善心,让她害了我的儿子。”
“抱歉夫人?汤姆的母亲?”
“那疯女人就是一个诱拐犯。”多萝西咬牙切齿的咒骂她。
“这个穷鬼,疯子,用他们巫师的迷情剂操控了我的儿子。”
“她该死。”
“……”
诺娅与里德尔在圣诞节假临近结束前向里德尔夫妇告别,里德尔夫妇携手在门口目送两人,“你们,还会回来吗?”
多萝西的眼睛有些湿润,这是他们唯一的儿子的血脉,尽管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也发现了这个孩子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感情。
但这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错过这个孩子的是整整十五年,不是十五天也不是十五个月,他与那个红发的少女才是真正的家人。
但到底是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会的夫人,我们下次再来看您。”
诺娅笑了笑,向两人挥手道别。
在路上她牵着里德尔的手,牵得很紧,似乎是希望能够给予里德尔冰凉的手指一些温暖。
察觉到了诺娅有些复杂的情绪,里德尔反手抓住了诺娅:“没事的诺娅,我并不在意其他人。”
这个假期里面他们并有见过里德尔的父亲,他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锁在阁楼的房间,排斥所有人的接近,即使是在得知自己有一个儿子,也不曾有过反应。
里德尔的父亲十八岁受迷情剂的操控与梅洛普私奔,如今里德尔十五岁,他也只有堪堪不到三十五岁。
他这一生大半的年华都被一个女巫的私心所毁去,对于这个儿子,他除了复杂与不知所措,还有些隐秘的感激与愧疚。
不管如何,如果不是他的出生,他甚至找不到机会逃出来。
而他也确确实实抛弃了他的儿子十五年。
他站在阁楼透过小小的一片玻璃,看着那个与他同名的孩子的背影。
或许时间会让他终有一天接受,但起码现在,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