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紫藤花香掠过宫墙,将太极殿檐角的铜铃撞出细碎声响。苏瑶攥着密函的指尖微微发颤,纸页上的朱砂字迹在暮色里泛着暗红,那是萧逸派暗卫传来的邀约——戌时三刻,太液池西畔。
她倚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少女苍白的容颜。重生后的这半年,她周旋于后宅阴诡与朝堂波澜之间,早已习惯用冷静自持的面具示人。可此刻,当指尖抚过新裁的藕荷色襦裙,镜中那双杏眼竟泛起不属于自己的羞涩涟漪。
太液池的水纹被晚风吹皱,萧逸立在九曲桥头,玄色劲装外披着墨色大氅,腰间螭纹玉佩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负手而立的身影与记忆里重叠——那日在乱葬岗,也是这样挺拔的身姿,执剑劈开重重杀机,将她从生死边缘拉回。
“王爷。”苏瑶的声音轻得像飘落水面的花瓣。
萧逸转身的瞬间,暮色恰好漫过他的眉骨,那双总是含着三分肃杀的凤目,此刻却温柔得能溺毙一池春水。他望着少女鬓边新簪的白玉兰,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克制地拱手行礼:“苏姑娘今日安好?”
湖面突然掠过一群白鹭,惊起的水花在余晖里碎成金箔。苏瑶望着他玄色衣摆上暗绣的麒麟纹,想起前日在朝堂上,正是这只麒麟替她挡下御史台的弹劾。当时萧逸掷地有声的“苏相之女光明磊落”,至今仍在耳畔回响。
“多谢王爷前日相助。”她低头绞着帕子,素色裙裾扫过青石板,“只是朝中暗流汹涌,王爷为我……”
“我既出手,便从未想过值与不值。”萧逸忽然上前半步,身上的松香混着硝烟气息扑面而来,“瑶儿,自那日在山林见你以身为盾护住幼弟,我便知你绝非寻常闺阁女子。”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沙哑,“这些日子与你共查贪墨案、平太子党羽,每一刻都让我……”
苏瑶猛地抬头,撞进他灼热的目光里。夕阳将他的侧脸镀成金色,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却惊不散此刻凝滞的空气。
“乱世飘摇,我身为靖王,本该以江山为重。”萧逸的指尖擦过她垂落的发丝,又似触电般缩回,“可每次见你孤身犯险,我竟会……会生出想要将你藏起的私心。”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底却燃着簇簇火苗,“瑶儿,我愿以这半生军功为聘,换与你携手走过这风雨飘摇的岁月,不知你……”
苏瑶的心跳震得耳膜发疼,前世那些被背叛的血泪、重生后背负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都化作湖面破碎的霞光。她望着眼前男子,想起他深夜在书房为她分析朝局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在她中毒时衣不解带守了三日三夜,眼眶突然泛起酸涩。
“王爷……”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瑶儿一介女流,本不该痴心妄想。可自那日起,我的命便与王爷紧紧相连。只是皇后她……”
“莫怕。”萧逸终于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灼烧全身,“皇后想以侄女联姻拉拢我?”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凤目里寒芒一闪而逝,“除非我萧逸战死沙场,否则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暗卫单膝跪地:“王爷!皇后请您即刻入宫,说有要事相商。”
萧逸的眉头微蹙,却将苏瑶的手握得更紧:“明日巳时,城郊云栖寺。”他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泛红的耳垂,“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你苏瑶,是我萧逸此生唯一想娶的妻。”
目送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宫墙转角,苏瑶抚上胸口剧烈跳动的位置。晚风吹过,太液池泛起的涟漪中,倒映着两个即将被命运狂风席卷的身影。她知道,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炽热,早已让她生出与命运抗衡的勇气。
夜幕彻底降临,苏瑶转身离开时,并未注意到假山后闪过的宫装衣角。皇后贴身宫女的帕子上,正用金线绣着萧逸送给苏瑶的同款玉兰纹样。一场关于权力与爱情的厮杀,正在看不见的暗处悄然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