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将京城的青石板染成蜜色,苏瑶摩挲着玉佩残片上半行小字,指腹被边缘割得微微发疼。那与青铜罗盘如出一辙的西域符文,此刻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暗金光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藤蔓正顺着纹路蜿蜒生长。幼帝拽着她染血的衣袖,仰头时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泪珠:“苏姑姑,这个竹筒会发光。”
锦盒内的半截竹筒的确在流转微光,梵文如同活物般游动。苏瑶突然想起军医曾说过,染病士兵血样里凝结的纹路,与眼前符文的走势竟有七分相似。她将竹筒贴近耳畔,恍惚听见极远处传来驼铃与诵经声的重叠,细若游丝却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将军!城门处抓到个可疑的西域僧人!”亲卫的禀报打断了思绪。苏瑶将竹筒揣入怀中,战甲在奔跑时发出细碎的碰撞声,惊起檐角几只白鸽。城门口,灰袍僧人正安静盘坐,脖颈处缠绕着与苏婉手腕上相似的蓝鳞小蛇,蛇信吞吐间,空气中泛起淡淡的铁锈味。
“女施主,星轨已乱,迦楼罗即将苏醒。”僧人睁开浑浊的双眼,声音像是从枯井深处传来。他枯瘦的手指向天空,几朵铅灰色的云正诡异地聚合成飞鸟形状,“二十年前,你们苏家私矿下镇压的,可不是普通矿毒。”
苏瑶的瞳孔猛地收缩。记忆如被撕开的伤口,鲜血淋漓地涌来——十二岁那年,她曾在苏家老宅地窖偷听到父亲与西域商人的密谈,黑暗中闪烁的蓝火,还有那句“用活人献祭,才能打开星门”。那时她以为是噩梦,此刻却与僧人话语里的“迦楼罗”隐隐呼应。
僧人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色血沫:“去找...敦煌...千佛洞...”话音未落,缠绕他脖颈的小蛇突然暴起,狠狠咬向他咽喉。苏瑶抽剑去挡,剑锋却只劈到一团消散的黑雾。地上只留下半枚刻着迦楼罗图腾的铜铃,边缘还沾着蓝鳞。
深夜,苏瑶在书房摊开舆图。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攀附到墙上悬挂的先帝遗诏。青铜罗盘在烛光下缓缓转动,指针竟偏离了南北方向,稳稳指向西北——敦煌的方位。她翻开从香料坊缴获的账本,在密密麻麻的西域文字中,“千佛洞”三个字突然刺进眼帘,旁边还画着个诡异的沙漏,流沙正从蛇形瓶口倾泻而下。
与此同时,西域地宫内,蒙纱女子将水晶球狠狠摔在地上。碎片飞溅间,映出无数个苏瑶的面容。她脖颈后的胎记此刻如燃烧的火焰,刺痛感顺着脊椎蔓延:“当年父亲用禁术将你送走,却把真正的钥匙留在了敦煌!”她抓起祭坛上的星图,指甲深深掐进标注着“千佛洞”的位置,“这次,谁也阻止不了迦楼罗吞噬光明。”
三日后,苏瑶带着二十名精锐亲卫踏上西行之路。戈壁的风裹挟着砂砾,将他们的披风染成土黄色。行至玉门关外,天空突然暗如泼墨,却不见半片乌云。无数萤火虫从地缝中钻出,尾部竟泛着与噬魂铃相同的幽蓝,在沙地上拼凑出巨大的梵文符号。
“将军,这些虫子...在往同一个方向飞。”亲卫的声音带着恐惧。苏瑶握紧剑柄,发现所有萤火虫都朝着远处一座若隐若现的佛塔飞去。那佛塔通体漆黑,檐角悬挂的却不是铜铃,而是密密麻麻的人骨。当他们靠近时,塔身突然发出嗡鸣,惊起漫天蝙蝠,翅膀扑棱声里夹杂着孩童的啜泣。
佛塔内,腐臭气息几乎让人窒息。墙壁上的壁画描绘着惨烈的献祭场景:西域巫女将活人推入沸腾的毒池,池底涌出巨大的金色鹏鸟,翅膀一挥便遮天蔽日。苏瑶的目光被壁画角落的小字吸引,用朱砂写着“唯有血脉共鸣,方能解开封印”。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无数蓝鳞小蛇从砖缝中钻出,在他们脚边织成流动的地毯。黑暗深处传来苏婉的笑声,混着噬魂铃破碎时的余韵:“姐姐,你以为找到千佛洞就能阻止我?这里每一块砖下,都埋着苏家当年的罪孽!”
苏瑶举剑劈开袭来的蛇群,却发现剑锋所到之处,蛇血竟在地上凝结成新的梵文。亲卫们逐渐陷入混乱,有人开始疯狂抓挠自己的皮肤,有人对着虚空磕头求饶。苏瑶咬破舌尖,血腥味中突然闻到一缕熟悉的药香——是萧逸书房里常燃的龙脑香。
她循着香气冲进塔内最深的密室,月光透过残破的穹顶洒落,照亮中央石台上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渗出黑色液体,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星图。当苏瑶伸手触碰棺椁时,所有小蛇突然停止攻击,伏地嘶鸣。棺盖缓缓开启,里面躺着的,竟是与她容貌七分相似的少女,脖颈后同样有火焰状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