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年的匿名信和“金牙炳”的离奇死亡,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垂死的挣扎与拙劣的嫁祸,连一丝涟漪都未能在他深不见底的心湖中荡起。
匿名信被何雨昂直接送到了毛森的办公桌上,附着一张便签,字迹冷峻如刀:
“拙劣伎俩,意在构陷。请毛站长明察,还雨昂清白。照片中人系上海行动中重要线人,接触均有备案可查。”
他根本不辩解,而是将问题直接抛回给毛森——查,就是自证清白;不查,就是毛森失职甚至包庇。
毛森捏着照片和便签,脸色阴沉。他当然知道这是陈伯年的手笔,本想借机敲打何雨昂,没想到对方如此强硬且滴水不漏。
他只能硬着头皮下令“彻查”,结果自然是“查无实据”,匿名信被定性为“别有用心者恶意中伤”。
至于“金牙炳”的诡异死亡,何雨昂更是亲自“关切”。
他带着法医和军统技术科的人来到现场。那具扭曲的尸体,心脏位置淡淡的黑色手印散发着微弱的、常人难以察觉的阴冷气息。
何雨昂的手指在虚空中看似无意地拂过那手印,一股无形的、更加深邃的黑暗力量悄然渗透,瞬间将残存的、属于南洋邪术的微弱印记彻底抹除、同化。
“死因?”何雨昂的声音平静无波。
法医满头大汗:
“报告特派员…体表无伤,内脏无中毒迹象…像是…像是突发性心脏神经官能症导致的心源性猝死…” 他给出了一个医学上勉强能解释的结论。
军统技术员也摇头:“没有发现外力入侵痕迹,指纹、足迹均无可疑。”
何雨昂点点头,对闻讯赶来的记者们沉痛地说道:“金牙炳涉嫌扰乱金融秩序,本应接受法律审判。
如今猝然离世,虽是其咎由自取,但也令人扼腕。这再次证明,为非作歹者,天理难容,必有报应!望诸君引以为戒。”
他巧妙地将死亡归咎于“天理报应”和当事人自身的“咎由自取”,既撇清了自己,又营造了一种神秘威慑的氛围。
陈伯年精心策划的两波攻势,被何雨昂以近乎冷酷的手段轻松化解,反而让对手陷入被动和更深的恐惧。
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何雨昂将全部冰冷的意志投入到真正的战场——掌控广州金融。
他深知,对付英资堡垒和本土买办,正面强攻是下策,必须另辟蹊径,从根本上动摇他们的根基——黑市银元交易和民众对法币的彻底绝望。
他的计划核心有两点:
1. “铸剑为犁”——华资联盟的定向输血:何雨昂并未食言。他利用“华南经济督导特派员”的权限,将从南京争取到的、极其有限的黄金外汇储备,以及部分强制征收上来的、品质尚可的实物(如棉纱、桐油),以极低的价格和严格的监管条件,定向配给给那几家表态支持他的华资银行(粤华、通商、永安等)。条件只有一个:
这些银行必须开设“民生保障专柜”,以远低于黑市的价格,向持有政府配给证的市民限量兑换银元或出售平价基本生活物资(米、面、油、盐),且只接受法币结算
2. “幽灵黄金”——扰乱黑市的致命一击:这是何雨昂最隐秘也最致命的一招。他动用了红党地下交通线,从香港黑市秘密购入了一批高仿度极高的“幽灵黄金”——外表、重量、甚至部分物理特性都与真金极其相似,但核心是廉价的合金。数量庞大,成本却远低于真金。
行动开始了。
首先,“民生保障专柜”低调开业。虽然兑换额度很低(每人每月限兑一块银元或等价物资),平价物资也限量供应,但这如同在绝望的沙漠中注入了一股微弱的清泉!
消息像野火般传开。市民们拿着几乎已成废纸的法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涌向这几家华资银行。长长的队伍成了街头一景,虽然杯水车薪,但象征意义巨大——政府还在行动!
法币还有一点点用!这极大地延缓了法币信用彻底崩塌的速度,也暂时稳住了部分民心。
紧接着,“幽灵黄金”被何雨昂通过精心设计的多个匿名渠道,分批、缓慢地注入广州庞大的黑市网络。
这些“黄金”首先出现在一些小型的、陈伯年势力覆盖不到的银元庄和走私贩子手中。它们被当作真金迅速交易、流通。
由于其仿真度极高,甚至骗过了一些经验老道的黑市鉴定师。
当这些“幽灵黄金”开始流入陈伯年等大买办控制的核心黑市渠道时,灾难爆发了!
某个大庄家在向英资银行抵押一批“黄金”换取外汇时,被汇丰的专业仪器检测出问题!消息如同瘟疫般在黑市传开,恐慌瞬间蔓延!
持有“黄金”的人疯狂涌向庄家要求兑现或退货。
庄家之间互相猜忌,交易几乎停滞。
黑市银元价格在恐慌性抛售和信用崩塌中开始剧烈震荡,一日数变,甚至出现有价无市的局面。
陈伯年损失惨重!他手中刚吃进的大批“黄金”瞬间变成一文不值的废铁,前期高价囤积的银元也因市场冻结而难以套现,资金链岌岌可危!
何雨昂坐镇督导办,冰冷的意识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接收着各方汇聚的信息,精确调控着“幽灵黄金”的投放节奏和“民生专柜”的力度。他像一位冷酷的棋手,看着对手在自己的布局中左支右绌。
遥远的南洋,血童的狩猎已进入高潮。
马来亚丛林中,那个华人军阀的庄园已化为修罗场。守卫的士兵死状凄惨,有的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拧断了脖子,有的则浑身干瘪,仿佛被抽干了精血。
军阀本人瘫坐在镶金的宝座上,双目圆瞪,瞳孔中残留着无尽的恐惧,心脏位置有一个焦黑的空洞。
他重金供养的那位黑衣降头师,尸体倒在祭坛中央,头颅被生生撕下,七窍中爬满了疯狂扭动的、被血童邪力侵蚀的毒虫。
血童的暗红虚影悬浮在尸山血海之上,形态更加凝实,周身翻涌着墨绿色的诡异符文,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邪恶与强大气息。
它刚刚吞噬了降头师毕生修炼的邪力精华和军阀充满暴虐与恐惧的灵魂,力量再次暴涨。
“主人…献祭…”血童的意识带着满足的颤栗和更加深沉的敬畏,向着遥远的北方传递。
一股庞大、精纯、却混杂着南洋邪术特有的阴冷、暴戾、蛊毒特性的黑暗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沿着那玄奥的联系,跨越空间,汹涌地注入何雨昂的意识深渊!
何雨昂正在批阅文件的手指猛地一顿!那股来自南洋的、饱含着原始力量与混乱特质的黑暗洪流,冲击着他的意识核心。
不同于以往吸收的灵魂能量,这股力量更“生猛”,带着丛林法则的野性和邪术的诡异。他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底深渊,贪婪地吞噬着这股洪流,将其中的杂质,剥离、碾碎,只留下最精纯的黑暗本源。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强大的舒泰感传遍何雨昂的灵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增长,对现实物质的干涉能力似乎也增强了一丝。更重要的是,血童传递过来的、关于南洋降头术的片段记忆和理解,如同打开了一扇新的知识之门,虽然邪恶,但或许在某些时刻能成为意想不到的工具。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深渊般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墨绿色的诡异符文一闪而逝。他嘴角勾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血童,干得不错。
“幽灵黄金”引发的黑市海啸,让陈伯年焦头烂额,损失惨重。更让他恐惧的是,何雨昂的反击接踵而至。
何雨昂以“督导金融秩序、调查黑市乱象”为名,突然派军统特工,这次绕开了毛森,直接动用了自己从南京带来的嫡系小组,查封了陈伯年名下几家重要的、作为黑市资金周转枢纽的贸易公司和钱庄。
查抄的“账本”中,赫然发现了大量与汇丰银行霍普金斯爵士、以及毛森之间的“特殊”资金往来记录(部分是何雨昂利用恶灵能力悄然添加的“实锤”)。
同时,几家支持何雨昂的华资银行,在“民生专柜”获得初步口碑后,在何雨昂的暗中支持下,开始尝试小范围发行以部分实物储备(棉纱、桐油)和何雨昂“担保”的政府信用为背书的“保值储蓄券”和“实物兑换券”。
虽然规模很小,但在法币彻底失信、银元黑市又因“幽灵黄金”事件而混乱不堪的背景下,这种尝试如同星星之火,吸引了一批走投无路的中小商人和部分市民的关注!
陈伯年内外交困,走投无路之下,决定铤而走险。他秘密联系了青帮残部,重金悬赏,要在何雨昂前往粤华银行视察的路上进行刺杀!
行动日。何雨昂的车队经过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时,两侧楼房的窗户突然打开,数支黑洞洞的枪口伸出!然而,就在杀手即将扣动扳机的刹那——
“啊——!”
“鬼!有鬼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两侧楼房内响起!准备射击的杀手们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有的精神崩溃直接跳楼,有的互相射击,有的则丢下枪械抱头鼠窜!
现场一片混乱,刺杀行动未发一枪就彻底失败!
何雨昂的车队安然无恙地驶过。车内,何雨昂闭目养神。
刚才那一瞬间,他通过血童传递过来的、关于南洋降头术中对“恐惧幻象”的操控技巧。这种精神层面的直接打击,比物理消灭更加高效和隐秘。
陈伯年得知刺杀失败且手下疯的疯、死的死,彻底崩溃了。
当夜,他在家中书房突发“中风”,口眼歪斜,半身不遂,余生只能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其商业帝国瞬间分崩离析。
陈伯年的垮台,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英资堡垒也出现了裂痕。
霍普金斯爵士的日子也不好过。一方面,“幽灵黄金”事件严重打击了黑市信用,间接影响了汇丰的一些灰色业务;
另一方面,何雨昂扶持的华资银行发行“保值券”的尝试,虽然稚嫩,却代表了一种新的、可能动摇英资垄断地位的苗头;
更重要的是,何雨昂抛出的那些指向汇丰与陈伯年、毛森非法交易的“证据”,虽然被汇丰强大的法务团队暂时顶住,但已在舆论和南京高层埋下了钉子。
霍普金斯爵士不得不放下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傲慢,主动邀请何雨昂再次会面。
沙面,汇丰银行会客室。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
“特派员阁下,我不得不承认,您的手段…令人印象深刻。”
霍普金斯爵士显得苍老了一些,语气中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陈先生的遭遇…令人遗憾。这证明了无序和非法行为的危害。”
何雨昂品着红茶,动作优雅:“爵士过誉。维护秩序,打击非法,是职责所在。汇丰作为百年老行,想必更能理解稳定与规则的重要性。”
“当然。”霍普金斯爵士深吸一口气,“汇丰愿意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加强与国民政府督导办的合作。
对于新的外汇管理条例…我们可以探讨一个更符合双方利益的执行方案。” 这是实质性的让步。
何雨昂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合作需要诚意。我希望看到汇丰公开部分非敏感的外汇储备流动数据,并带头在华资银行发行的‘保值储蓄券’与汇丰的某些业务之间,建立有限的、受监管的兑换通道。”
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要求:
公开部分数据,是做给南京和民众看的“政绩”;建立兑换通道,则是将汇丰的信用与何雨昂扶持的华资银行初步绑定,为未来红党接管后,将英资信用逐步转移到新政权控制的金融机构铺路!
霍普金斯爵士脸色变幻,权衡利弊。最终,在何雨昂那深不见底、仿佛能看透灵魂的目光注视下,他艰难地点了头:
“原则上…可以讨论细节。”
走出汇丰银行,何雨昂站在沙面的江边。珠江依旧奔流,但广州的金融格局,已经在他冰冷意志的操控下,悄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英资堡垒被迫打开一道缝隙,本土买办势力核心被摧毁,听命于他的华资联盟正在崛起,黑市遭到重创,法币信用虽脆弱但暂时止血。他完成了对广州金融事实上的掌控。
意识深处,血童传来满足的低吟和请示,它在南洋又发现了新的“美味”。
何雨昂的意志回应:“继续狩猎,汲取力量。静待召唤。” 他需要血童变得更强大,因为更大的风暴,正在北方的地平线上酝酿。
而他,这位行走于人间的深渊之主,已为最终清算,积蓄了足够的资本。
广州,只是他宏大棋局上,一枚被牢牢掌控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