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回到玄天宗已是该掌灯了,远远的看见黒域域的山门,这个平时毫不留意的山门此时竟让吕一生出一份安心。
吕一路过事务堂,见里面灯亮着,便进去把假销了。
“哎呦!吕峰主回来啦。”事务堂的老张看见吕一挤出个笑脸。但在吕一眼里却颇亲切。
“宗门最近有什么事么?”吕一问道。
老张摇摇头,“哪有什么事。这不是立秋过了,就该准备宗门大典了,所以才忙些,不然这个时候早就上闸板了。”
老张以为吕一问他为什么这么晚还在事务堂,其实吕一就是想找人聊聊天,但又不想找熟人。听老张这么说,吕一问道:“这离着宗门大典还有两个月呢,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活,正好,我从外面回来带了点好茶叶,咱俩去旁边的外事楼喝会儿?”
老张本就爱喝茶,加之人在事物堂多年,修为不得寸进,渐渐边缘,今天遇到峰主相邀,当即满口应承。关了闸板、熄灯、上锁,跟随吕一进了外事迎宾楼。
吕一把茶叶交给一个弟子。又点了果盘点心,便和老张来到一间精舍坐了下来。
吕一问道:“今年的宗门大典要大办么?怎么这么早就开始筹备了?”
老张摆摆手:“大办啥?这两年外出任务的都少了许多,上个月,云家、风家还有几家宗门牵头,趁着离南域大排名还有点时间,组织个修行交流会。大家都忙这事呢。”
“修行交流会?”
“就是各个宗门互相交流一下,有想钻研阵法的就报名去鹭岛,有想精进制符的就去鹤岛或列州的都离寒庭。反正,你想进修什么,就去哪里。别的宗门、家族子弟也可以到你这来。”老张解释道。
吕一点点头,这种披着高尚外衣的活动就很云家。“那咱们宗门提供什么专长供人观摩学习?”
“嗤!”老张轻蔑一笑:“峰主,您是天之骄子,在哪都是人物。到了咱们宗门,白瞎你这人了!金凤凰落在草鸡窝。就咱们这宗门还请人家来学习?给人提鞋都不配!”
这老张对宗门的积怨可谓深矣!吕一对他这话信一半,“那大家还有啥可忙的?”
老张道:“还不是为了那几个进修名额,这些人挤的头破血流。宗门没办法,就列了几个条目,按条目打分,谁的分高谁优先选。”
吕一点头,“这像宗门干的事,一看就公平公正,各方都无话可说。”
老张摇摇头:“有些弟子送上来的材料,把他在识字班得了个‘识字大王’的奖状都拿出来了。真把人笑死!”
这时,茶水点心送上。吕一道:“老张,今日难得,咱们秉烛夜谈。”
老张喝了口茶,咬了一口点心:“托吕峰主的福,老汉我在事务堂多年,还是第一次到这吃茶。”
吕一问道:“那你到宗门多少年了?”
老张抬头斜视,想了想,“五十四年不到整。嘿嘿,五十四年,还只是个炼气七层。这辈子就这样了,比不得吕峰主,青春得意!”
吕一不想开导他,万一他也顿悟了,找谁聊天去。白瞎了茶叶!“那你是苗长老那时的人咯?”
“是啊!难得吕峰主记得,现在的小辈都不知道苗长老。”
吕一吃了点松仁,“那苗长老兵解,这事务堂的主事不应该是你么?”
“吕峰主,这我就得说你太嫩了,这事务堂虽然栓条狗都能干,但也讲个资本。之后韩德让我也无话可说,可是韩德让闭关了,他楚云飞算什么?不就是仗着修为高些,是宗主的嫡系么!行!这我也认,可他吴云峰是个什么东西!仗着和楚云飞的关系,硬插到事务堂,人五人六的!”
吕一点点头,有内味了。“这事务堂人少活多,一年到头也没闲时候。不当主事也好。”
“吕峰主,你不到事务堂接任务,你不懂,这事务堂大有门道。”说完,嚼了一颗榛果,看向吕一。
吕一替他斟茶。老张敲了敲桌面:“这事务堂接发任务,有好有坏。你若想得个既容易完成,又贡献点高的那不得…”
说着老张比了一个收灵石的手势,冲吕一得意一笑。
吕一点点头,“那是不是宗门所有任务在事务堂都有记录?”
老张道:“那肯定的,但超过五十年的任务记录就可以销毁了。”
就这样吕一和这位白首如新的老张一见如故、彻夜长谈。直到天光大亮,吕一感到浑身发紧,脚下虚浮地出了楼门,山里的早晚还是很凉的,吕一裹了裹衣领回天水峰了。勉强和众人碰个头,便回自己的草堂蜷缩起来。脑子乱乱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劫杀自己的人应该是云霁,他为什么这么做?给自己传讯预警的应该是丁来喜,她的目的是什么?
云家的截杀失败了,会不会有后续动作。云家知不知道我知道是云家出手?
如果这事和宗主说明,宗门能不能提供保护,提供的保护有没有作用?
以自己的实力能不能在云家的针对下绝处逢生?再加上风家呢?风家和云家是同气连枝?还是貌合神离?
吕一忽然想到史玉莹,她若在还能帮着分析一二。史家也不知是何实力,能不能对抗云家。当然,即便能,人家也没有这个必要,为了自己去交恶南浦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若加上菌人产业呢?那我忙活个什么劲儿!还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就这样吕一浑浑噩噩打坐到了天黑。想了很多情况和对策,唯独没有去想给云家当狗。
终于在黑暗中,吕一愤愤地站起身:“你大爷的,我死不死不重要,关键要你死!”
不在黑暗中闪耀,便在黑暗中腐朽。
吕一在黑暗中点起了一支蜡烛。把这些日子淘换的零碎摆了出来,挑挑拣拣。
草堂的窗纸上映衬着吕一忙碌而佝偻的身影,很像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