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猛地抬起头,陛渊的面部五官依旧藏在暗处看不分明,可她脸上的震惊与慌乱却实打实地取悦了他。
“怎么?不是刚才还很生气吗?现在又舍不得了?”
陛渊的语气听不出是否动怒,姜昭犹豫了一下,小声回答道,“虽然生气,但是尚游的义子云起,我还是有点喜欢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但很快又找到了一个新的理由,“再说,尚家手里囤积了大量的海兽珠,如果灭掉尚家,再收走他们的海兽珠,岂不是会让别人觉得您是为了免费获得海兽珠才搞垮尚家的?”
“这样对您的名声不利吧?”
姜昭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语气也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陛渊从喉咙中发出几声轻笑,“哦?这么说,为了本尊的声誉,尚家是一定得保住的了?”
姜昭赶紧点点头,“对对对,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惩罚就好。”
陛渊听完,又不说话了。
姜昭的后背已经全是冷汗。
她原本没想用这种装傻充愣的人设来面对这位大首领,可刚开始对话了没几句,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魔族,是一个认为女人处处都无用的奇怪种族。
对于大首领来说,自己越单纯蠢笨,越容易被他掌控,便越是一张安全牌。
所以她才铤而走险,故意将自己装成小肚鸡肠的样子,还妄图“公报私仇”,让陛渊觉得自己并非心思深沉之辈。
甚至故意提及让陛渊做自己的“靠山”,这样一来,陛渊便莫名其妙被她拉进了“自己人”的范围中。
姜昭匍在地上那么长时间,手脚有点发麻,便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
陛渊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心里觉得好笑,便又开口问道,“那芮家呢?芮家有没有你看上的青年才俊?”
姜昭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跟他们完全不认识!好好的在路上走着,突然冲出来好几个人要绑我,我看这芮家根本没有什么好东西!”
“没有什么好东西啊……”陛渊拖长了音调,“那我明白了。梵礼那边呢?你跟梵礼好像关系很好?”
“梵礼大师……”姜昭的双眼心虚地看向旁边的地面,“梵礼大师有点严肃,人也古板。依着我的想法,我直接将海兽珠的那些用法告诉他,再由他禀报给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可他非说不是他的功劳,他绝不冒领,这就……”
“而且我也看得分明。那天芮家绑我的时候,梵礼大师并不想帮忙,是他的弟子——”
姜昭扭捏了两下,“那个叫无尘的小哥劝说了几句,梵礼大师才出声救下了我。”
“哦,懂了。”陛渊语气竟带了几分戏谑,“你这姑娘还挺花心。”
“也、也不算吧。”姜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顶多算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陛渊摇了摇头,“你的想法我已经完全明白了,明日你与梵礼一起过来,会有人带你们去试验海兽珠。如果试验成功,你想要的,本尊全都答应;如果失败——”
姜昭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陛渊却根本没有再往下解释的意思,只是说了句“明日你便知道了”,就挥了挥手,将姜昭送出门外。
姜昭甚至不知道陛渊是怎么将自己扔出来的。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出现在来时的台阶上了。
她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的路可选,便自己慢悠悠地走下楼梯。
只是来时根本看不到尽头的台阶,此时竟出乎意料地好走。
没多久她便来到了一开始的入口处,而不远处等着的,正是脸色有些苍白的梵礼。
“师父,您在这儿呢?”
姜昭快走了几步,“怎么脸色这么差?可是在为我担心?”
梵礼摇了摇头,并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拉着姜昭往大门口走去。
直到出了大门,坐上鹰狮兽拉着的车,梵礼才“噗嗤”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姜昭赶紧从自己丹药库存里找了几枚恢复内伤的送到他嘴边,梵礼吞下丹药又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出话来。
“师父,您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姜昭有点自责,她直觉梵礼的受伤与自己面见大首领肯定有关。
梵礼却摇了摇头,“无碍。大首领只是在警告我罢了。”
警告?有什么好警告的?
自己只是借助梵礼的渠道获得了一个见到他的机会而已,又没做什么干涉魔族内政的事情!
姜昭觉得十分无语,但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看向梵礼:“师父,您是怎么让大首领同意见我的?”
该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
梵礼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姜昭想到梵礼向来刚正不阿的性子,又想到那位大首领别别扭扭的心态,突然感到一阵头疼。
“师父,您说有没有可能,咱们在有些事情上,可以迂回一点?”
“绝无可能!”
梵礼冷哼一声,“人生于世,大部分事情都非己所愿,但你要怎么生,怎么活,却是完全由自己选择的。”
姜昭也知道他心中的坚持,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为了让他心里畅快一点,姜昭将自己暂时获得了大首领认可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
她略去了大半自己演技爆发的内容,梵礼听了直夸她头脑聪慧,懂得随机应变。
“明天您跟我一起再去一趟,海兽珠的用处一旦试验成功,我们先前的努力便不会白费。”
姜昭隐隐有些期待。
尚家和梵礼都保住了,虽然并不是什么光彩的方式。
答应丞影的芮家也解决了,姜昭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姜昭面见大首领的事情传遍了中心城的各家权贵,一时间欢喜的人并不多,忧心忡忡的却不少。
陆云起和镜无尘自然是最开心的,就连阎家兄弟脸上都带着隐约喜色。
阎漠山和尚游面对面坐着,面色凝重,不发一言。
而芮家的家主此刻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把自己那不成器的二儿子给砍成肉泥。
中心城的其他家族都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而在这漩涡之中,唯独丞影冷着脸坐在满地散落的纸张里,皱着眉头:
“这么容易就成功了?不应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