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熟悉的字体、刻骨铭心的名字、那一世的爱恨交织、那离世时的怨毒和不甘,一股脑冲到脑袋里。
他枯通一下子坐到板凳上,没坐正,一歪,凳子倒了,他坐到了地上,来个屁股墩,凭着本能捂着脸,惊恐的看着对方。
“你?你是谁?”
刘为民一看,脑袋嗡一下子,想到了高考前后那一段时间田建春的异常,再看到现在,一封信就把他吓到这个地步?
他下了炕,先掫起来田建春,“建春,你咋了?”
田建春被刘为民温热有力的手拉回了现实。
“啊?没啥事儿。就是有些奇怪,我不认识这个大哥、也不认识他那个妹子。”
田建春冰凉的躯体、颤抖的四肢告诉刘为民,此事不简单。
黄玉磊也是瞪大眼睛看着田建春。
“大哥,你究竟是谁?”
田建春被刘为民扶着坐到板凳上,脸上的血色还没恢复,颤巍巍的话问了出来。
“我妹妹是你们高中同学,是三班的,刚才这个兄弟说你们是一班的。”
“我不认识你妹妹,你们姓兰?”
田建春极快的否认、迟疑的问话,很显然不正常。
刘为民安抚的压了压肩膀,不过没说话。
“我不姓兰,我们姓黄,我们家就是黄庄子的,离你们庄五六里地。”
黄玉磊有些后悔,应该跟妹妹再多打听一下才来的,很显然,他们兄妹捅了马蜂窝!
而且显然,不是啥好事儿!
“哦,我也不认识姓黄的同学。”
田建春的回答,刘为民点头表示认同。
刘为民对扔到地上的那个信封很好奇,但是没敢妄动。
黄玉磊有些汗,而且接下来,不知道怎办了。
田建春努力放平呼吸,尽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这一刻,比当时知道自己重生到高考前那次还恐惧。
那时,是欣喜若狂。
如今,是如坠深渊!
“黄大哥,我跟建春都跟黄同学不熟悉,那麻烦你把信带走还给你妹妹吧。”
刘为民假装那封信是黄同学写的。
田建春感激的看向刘为民,眼里的热切让刘为民很感动。
‘果真,不是啥好东西!’刘为民想着自己虽然好奇,但是不能不顾发小的意愿。
“这?这?”
黄玉磊本来想解释那封信是妹妹的同学写的,可是看着脸色依旧惨白的田建春,只好作罢,下炕弯腰低头捡起来,随即拍拍并不存在的土,放到自己兜里,站直身子。
“田同学啊,实在是我跟妹妹很冒昧,实在是抱歉啊,打扰你了,我这就回去也警告妹妹不再打扰你。”
“好的谢谢黄大哥。”
刘为民替田建春发了言,并趁势做了个送客的动作。
“建春你坐着,我送送黄大哥。”
刘为民再次压一下田建春的肩膀,然后随着黄玉磊走出去。
田建春呆坐在板凳上,脑袋里一片混沌。
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难道她也重生回到了这个年代?
如果是她重生了,难道她还想重走一世的纠葛?
上一世如同避鬼一样的面对自己,难道她忘记了?
不,我不愿意,我反对。
田建春给自己下个明确的指示。
而且,如今,他都避开了古城中医这个学校、避开了中医专业、避开了能避开的一切,她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上一世,有姓黄的大学同学是自己的老乡?
咋不记得呢?
田建春正在愁眉苦脸的搜寻着脑袋里关于上一世的自己所有的同学的记忆,可惜的是,没有一点点关于姓黄的高中同学的印象。
刘为民走来的时候,就看到揪着头发要发疯的田建春。
他僵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
刚才送黄大哥离开的时候,俩人都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田建春眼神空洞呆坐了多久,刘为民就僵直着多久。
直到院子里传来一个男声;“表兄?表兄?你在家吗?”
刘为民转身走到过道屋门口,看到了来人。
“文阁?你表兄在屋里,有事儿啊?”
“为民哥,你在啊?我表兄忙啥呢?”
外面俩人的对话,把田建春拉回了现实世界里;不过眼神依旧迷蒙,等他试图从板凳上站起来的时候,全身酸软无力。
等张文阁和刘为民进屋的时候,就看到田建春挣扎着想站起来。
“咋了?腿麻了吧?就说让你走动走动。”
刘为民给田建春打个圆场儿。
“表兄,我打扰你了吗?”
张文阁也赶紧上前,跟刘为民一起扶着田建春站起来。
田建春借力站了起来,腿依旧是软的。
“你坐炕上吧,捂捂脚。”
刘为民使劲,往炕上架田建春,还开着玩笑。
“你小子看着个子不高也不胖,还挺沉的啊!”
旁边张文阁也跟笑了。
安置好田建春,刘为民坐到一边,张文阁坐另一边,三位大神一样的面对着北墙。
“你有事儿?”
田建春的声音有些嘶哑,用力才发出一点点声音。
“表兄,你有病了?要不去卫生院看看?”张文阁有点紧张。
田建春摇头、摆手,他发现手上也是无力的。
“估计你表兄啊,刚才在地上坐的时间长了,有点着凉,没事儿,捂捂就好了,实在不行,等你二姑父晚上下班回来,给他看看。”
刘为民没说,他们来之前,田建春还生龙活虎的好好的。
“哦,也是。表兄,我想报名当兵去,你说行不?”
张文阁说出自己的来意。
田建春一瞬间再次失语。
上一世,张文阁就是当了兵、复员后在北市的疗养院做了一段时间的厨师长、跟一个服务员搞的对象,婚后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儿子。
再后来,回了村里当了书记!
田建春用力睁开眼睛,张大嘴巴,再用力咬紧牙关摇摇头,脑袋清明一点了,才说,“你想好了?”
张文阁看到表兄的样子,有些担忧,不过还是点头,“想好了,我看着我妈我爸那个样子很难受,村里的人都骂他们俩,但是又管不了,我想想,只能我离开村里,去外面看看,想来想去只有当兵去了,没准儿在外面没有我爸妈的影响了,还能说个媳妇回来!”
“嗯,大舅和大妗子就是那种较真的人,偏偏人家就是利用他们这种特质;不然谁不知道看青护秋又不费体力还不都抢着干?再说了,妇联主任,大小也算个干部。”
田建春的脑回路正常了,声音也慢慢的恢复了。
刘为民静静的听着田建春的声音的转变,他再联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看来,田建春确实是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
可是,又不是神经病的那种不正常啊?
刘为民听到这句话,没忍耐住,接了句话茬,也是看在田建春的面子上,“不过啊,文阁,你确实得劝劝你妈别太狠了,计划生育不是哪一个村再搞,可是也没听到三里五村的跟咱们庄这样的狠,小心把人逼急了......”
他想说的是,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
万一有人受不了高\/压政\/策,做点啥走火入魔的事情,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