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建春疏离的态度、冷漠的语气让兰文峰不舒服,但是又不能发作。
兰文慧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跟梦里的人融合的严丝合缝,
“建春,你知道在我的梦里,我们有过一个孩子吗?”
田建春听见兰文慧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钢针,轻飘飘扎进心脏最脆弱的褶皱。
他觉得自己已经如火焚烧,两世解不开死结的就是兰文慧上一世对儿子的不闻不问、冷眼相待,在自己去世后不到百天,儿子也撒手人寰......
他重生后反思过自己人生的失败,也反省了自己对儿子成长过程中的疏忽,更恨自己当年瞎了眼,跟这样的女人结了婚、生了儿子,这场婚姻,毁了三个人的一生!
田建春暗自压下自己嘶吼呐喊的冲动,他不能再给兰文峰兄妹俩说他们彼此相识的机会,只能冷冷的看一眼兰文慧,再看看兰文峰,让他自己想着如何处理他妹妹的说辞。
兰文慧预期的附和、申辩、反驳都没有发生,她只看到了田建春眼里的厌恶和憎恨。
‘难道这就是他不想认识我的缘故吗?’
“建春,文慧说的梦,你连一点想了解的意思都没有吗?”
兰文峰刻意缓和的语气像粘腻的蛛网,裹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喉间泛起铁锈味;田建春想再次发作,可是看着对方那张自己喊了将近三十年大哥的脸,实在是发作不了。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抬头时眼尾猩红,“同志,你知道我常做什么梦吗?”
兰文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田建春突然前倾,呼出的气息裹着压抑的颤音:“每次我做梦,都是在茅房,脏污顺着脚踝往上爬。要么就是被刺刀抵住脊梁,身后传来孩子的哭声 ——”
他猛地扯开领口,脖颈青筋暴起,“这样的梦,你想听细节吗?”
田建春咬牙切齿的说完,再嫌恶的摆摆手,顺势扒撒一下脸,让自己的脸不再僵硬。
空气骤然凝固。
兰文峰摇摇头,这样的话,让他没办法接,而且这不是解梦的好时机。
但是这样带着妹妹走,他也有点不甘心,而且如今越来越肯定,田建春跟妹妹肯定有关系,只是这个关系是什么样的、什么时候发生的,都是个谜!
这个谜底的解开,需要凭借的力量来自对面的年轻人,不过要是对方死活不配合,那自己就得想办法。
田建春此刻很想揍自己一顿,觉得自己还是修为不够,不然,自己为何坐在这里?
想到这里,田建春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起身时踢翻了凳子,踉跄的脚步撞翻的茶杯在水泥地上泼出蜿蜒的暗痕,像极了当年医院走廊里拖曳的血渍。
田建春准备离开了,随便他们兄妹爱走不走!
“你别走,你别丢下我,行不?”
兰文慧一直一直盯着眼前的男人,发现田建春站起来后,赶紧也跟着站起来,低声的恳求。
“别碰我!以后也不要再靠近我!” 他后退着撞上门框,后背冷汗浸透衬衫,而兰文慧扑来时扬起的发丝扫过他手腕,那股熟悉的体香瞬间将他拽回十八层地狱。
兰文慧的指尖还悬在半空,睫毛上凝着细碎水光,可怜的眼神让田建春更觉疯狂。
直到曹建国的声音传来,田建春才踉跄着扶住门,喉间溢出压抑的低吼。
“发生什么了?建春?”
“曹主任,我先走,剩下的交给你吧?”
曹建国看到田建春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赶紧点头,“你去吧,院长还等着你呢!剩下的交给我。”
“建春,你别走!”兰文慧高声的喊着,作势要冲过来。
曹建国本来想后退着,可是想想,不能!
于是朝前一步,挡在田建春身后、兰文慧跟前。
兰文峰一看,今天肯定是没戏了,索性也站起来拦着妹妹。
“文慧,文慧,你等我一下。”
“哥,哥!你看他!”
曹建国刚才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一个大概,不过依旧一头雾水,但是他也不打算细问。
“这位曹主任,我想问一下,田建春在你们这里见习,要多久?”
兰文峰很客气的询问曹建国。
“无可奉告!另外,请你们离开吧,不然我喊保卫科的同事过来了。”
兰文峰看着冷漠的盯着自己和妹妹的人,只能无奈的看一眼妹妹。
“文慧,咱们走吧!”
“不。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找到他!”
走廊里的田建春睁不开眼,只能暂时倚着冰凉的墙面,听见身后传来兰文慧破碎的哭喊。
指甲深深抠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蔓延,他突然想起多年前深夜独自徘徊在雪地里的自己,原来命运早就给过他机会,他却没能及时的把握住!
如果当年自己坚持着离婚了,他们三个的命运会不会改写?
如今,这个如果已经来了,自己一定要坚定的走下去。
“田啊,你是进来我们办公室还是去楼上院长室?”
吴玉玲在办公室门口,悄悄的问。
“我?”田建春此刻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你去院长室吧!”
吴玉玲觉得于公于私,年轻人都应该给院长一个交代。
“吴姐,那麻烦你帮我协助曹主任,把那俩人给弄走吧!”
田建春也知道,再硬着头皮,也要跟魏忠仁说明情况的,只是如何说、说什么,自己依旧是茫茫然的。
“啥麻烦不麻烦的?你快上去吧,我去会客室那边帮着曹主任处理去。”
吴玉玲他们很多老人,都把魏家几个孩子当做晚辈来关心,他们过来人,能看到魏文秀喜欢这个年轻人,他们这群人能推一把,就推一把!
田建春慢吞吞的上楼,双腿用不上力,手还要扶着楼梯的栏杆,脑袋却飞快的转着,想着到院长办公室了,如何跟魏忠仁解释,虽然人家说不问。
田建春记得上辈子,表妹苏凤艳的丈夫他们一起喝酒的时候,就谈过他们这群人都是读死书、死读书、读书读傻了的人,一点儿不懂人情世故。
田建春苦笑一下,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还是兰文慧的到来,触发了上一世记忆的机关?
零零散散的很多记忆翻涌上来,让心里空落落的不说,脑袋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