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客气、您客气、张主任。我会告诉他、会告诉他。”
放下电话,田耀祖呆呆的站在桌旁,一时间不明所以。
儿子这是咋了?
咋回来县城还去中医院呢?
中医院?
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要回来了,去,也得去县医院吧?
“老田,老田?咋了?出什么事情了?”
同事捅一捅田耀祖,那种如丧考妣的神情一震,立马换上笑脸,“啊?周大夫啊,没事儿、没事儿。”
“看你样子不像没事儿的!说说,咋回事儿?有需要帮忙的,就说话,没钱出、有人场啊!”
“谢了谢了,真没事儿。”
田耀祖扒撒一下脸,那心里啊,别提多纠结多难过了。
去年儿子说也许会去凤凰城,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自己说了不算了。
田耀祖步履有些蹒跚的回了自己的诊室,何大夫关切的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老田,老田?咋了?出什么事情了?有事儿你说话啊!”
田耀祖苦笑,“何大夫,你先忙先忙。”
说完,就低着头继续发呆了:儿子现在才实习,是不是让他妈好好做做思想工作,留在县城不是不可以,将来了可以相互照应,但是一定不能留中医院,学西医的去中医院?
将来会有啥出息?
别人问起来,多丢脸啊?
对了,别不是县医院不要?
要不要给他找找人?
当时就说给他找找人,他非得说没问题,要凭自己的能力,就这能力?
等何大夫诊治完病人、诊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了,看到田耀祖就跟祥林嫂一样神叨叨的嘀咕着。
“老田,咱们老哥俩这么长时间了,有啥难事你说话啊,可不能把自己憋屈出病来?”
何大夫走到对面,拍一拍田耀祖的肩膀。
“哇?啊?吓死我了,老何。”
田耀祖真的跳了一下,仰着头看向老何。
“咋了?老何?”
“我想问你咋了、接个电话就这样了?你家里出啥事儿了?”
“唉。”田耀祖拍一拍胸脯,摸摸脑门,寻思了几息,悲壮的左右看看,才说,“就我们老大?建春,山城念书的那个?今年要实习了。”
“对啊,咋了?不顺利?要不要找找咱们局里问问?托托人?”老何看着田耀祖便秘的样子,哭笑不得。
这再要强的男人,遇到儿女的事情,也不能死撑面子。
“唉,不知道咋说啊,老何。”
田耀祖悲从中来,就差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哭了。
“说啊,你不说我咋知道能不能帮你找找人?对了,你战友不是有局里的?大老爷们家家的,别腻腻歪歪的,赶紧说。”
“唉,我都没脸说,算了,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就说了吧。刚才中医院来电话说,让建春去那边实习!”
“啊?他不是学临床的?咋能去中医院实习呢?是不是搞错了?”
何大夫也是疑惑。
“我就说嘛,一个学西医的怎么去中医院实习?这将来还能有好?”
“你问你儿子了吗?他不是在学校?”
老何想着,是不是上面弄错了。
“没见到他呢,来信说是这两天回来呢,我跟打电话的人确认了两遍,对方说是。”
田耀祖捂着脸,嗡嗡嗡的说着,心里啊,拔凉拔凉的。
“别急,就是实习了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的活动呗,就是分配了,还可以调动呢。”
“现在去不了县医院,你以为以后好进?唉,都怨我,没多问问。”
“你儿子不是那种没成色(sai)的人,等他回来问问就知道了,他不是认识市里人民医院的院长?送点礼托托人,会有办法的。再说了,还有一年的时间呢,别乱着急啊!”
何大夫的安慰,没进田耀祖的心,他还是失望难过外带伤心。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都是自己当爹的不够‘好!’要是自己能在卫生局工作,还用得着这样发愁?
田耀祖忘记了,第一年儿子见习的时候,他觉得将来回卫生院工作才好!
这才好久?
人,变化的厉害。
“你先回去吧,留在这里也不干活,别人看到了还不好,到时候病人找你了,你给看 不看?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别到时候再把病人吓到!”
田耀祖听劝,打个招呼,骑上车子回家了。
路上车子骑得飞快的人,差点撞到俩人、又差点被车撞了,才老老实实的擦边放慢了速度。
到院门口的时候,听到屋里传来的欢声笑语,他嗖的把车子一放,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甬路,大步流星的进了屋。
“爸,你咋回来了?”
田建春站起来,跟父亲打招呼。
“我咋回来了?被你电话催回来的!通知你明天到中医院报到去!这就是你提出来的不用我管、你自己有把握的事情的结局?”
有邻居看到田耀祖急扯白脸的吼叫,赶紧告辞走了,心里还暗搓搓的想着:这家的孩子不是说学的好?
咋进中医院?
咋没进县医院呢?
这田耀祖也不着调,咋不提前给儿子安置好?
邻居腹诽着离开了,田耀祖气的坐炕上流汗、喘粗气,然后瞪大眼睛看着娘几个。
“你吵吵啥?吵吵啥?有话好好说,用得着这么吹胡子瞪眼吗?”
张翠芳瞪一眼老伴儿,再看看儿子、闺女、外孙。
“不是我吵吵!中医院那边的电话都打到我那里去了?让他明后天去报到!?我能不着急?来卫生院干也不去中医院啊?那不对口,人家能重用你?”
田建春看着父亲急赤白脸的样子,心中一片温馨和暖意。
“爸,你是觉得我去中医院没面子?还是觉得我在中医院做不了啥?”
“我、我?都有。”
田耀祖低下头,脸色涨红。
“你、你咋跟你爸说话呢?他要面子为了啥?还不是为你、为咱们家?你也是,好好的,咋不留市里?干嘛回来?”
张翠芳没好气的看着儿子,刚才的‘嘘寒问暖’的柔情没有了。
田红丹搂着儿子,笑呵呵的说,“小伟啊,你看看你姥爷、看看你姥姥,都跟你大舅生气呢,快去摸摸你姥姥姥爷,告诉他们别生气了。”
老两口听着闺女对外孙说着给自己听的话,然后尴尬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