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吗?”
兰文峰抬眼望向灰暗的天空,寒风如刀刃般割着脸颊。
他赶忙开口唤妹妹回家,这冰天雪地的,一个不小心待久了,就冻病了。
“嗯,回吧。”
兰文慧随即应道,声音带着轻快。
方才向大哥倾诉了心中的纠结,好似沉甸甸的大石头从心头挪开了,压力顿时减轻不少。再者,脑海中已然有了下一步的打算,前路似乎不再那么迷茫。
这般心境下,兰文慧浑身轻松起来,原本蜷缩的腰板,此刻也挺得笔直。
兄妹俩迎着北风,小心翼翼的踩着地面上厚厚的冰碴,“文慧,你小心点,别摔了。”
气温再度降低,中午好不容易融化了些许的雪,此刻又重新结成了冰,这路面愈发难走,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受伤。
“嗯。你明天就走吗?过年还回来不?”
兰文慧平日里极少主动询问别人的事情,可这会儿,思绪不知怎的,就从田建春那儿拐到了安爱珍身上,脑海中闪过他们或许已组建家庭的画面,鬼使神差地,就向大哥问出了这个问题。
“还不确定呢!爱珍叫我去她家过年,说今年天气反常,怕咱们这边到时候不通车。”
兰文峰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犹豫。
今年这天气确实怪异,雪一场接着一场,交通状况也实在难以预料。
提到安爱珍,他的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温柔。
兰文慧在一旁偷偷瞧着大哥的神情,心里虽对大哥是否已成家、是否连孩子都有了满是好奇,可话到嘴边,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没将这疑问说出口。
“你到家就写信吧,明天我走的时候,把你的信带到县城寄了,这样能快些。”
兰文峰想到妹妹要寄信的事儿,便开口说道。县城的邮局处理信件的效率总归要高些,从那儿寄出去,能让信更快到达目的地。
随后,两人默默无言,一步一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留下两串深深浅浅、歪歪扭扭的脚印,很快又被北风吹平 。
“哥,二哥说要分家过,前几天跟妈吵了。”
半路上,兰文慧忽然八卦了一下。
兰文峰站住,“咋了?”
昨天晚上他到家的时候,并没发现有啥异常!
“都是钱的事情吧,我不清楚。”
兰文慧脸色淡淡的。
“我回去跟你二哥问问。”
兰文峰的意见是老二两口子在家跟父母过,他可以跟以往一样补贴一点家里的。
可惜的是,等兰文峰跟兰文慧俩人刚到家门附近的时候,就听到家里传来吵闹声,大门口外还站着几个人!
兰文峰抓紧时间快走几步进了院子,兰文慧跟在后面,门口的村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哼!这老娘们,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天爷就是不开眼,你看这俩孩子?一个在大城市上班、一个念大学!哪有天理可说?”
“快别说这样的话啊,除了她孬之外,老兰多老实厚道的人啊!”
“切,他们家收这样的!老一辈少一辈,女的就不是好玩意儿!”
兰文慧听到这里,立马停到院子里,然后转身扭头往回走,冷冷的眼神比这鬼天气还冷!
“你!说谁呢?就不怕这么大的风,闪了你的舌头?我们家碍着你了?还是你少人抽啊!找抽就说话啊!我兰家男男女女都可以出动,抽你、抽你一家子还是富富有余的!”
站在风中看热闹的一群人,立刻蔫了头,不吭气了!
兰文慧不认识说话的人,索性也不想认识!
“再说了,吵架有啥好看的?真是闲的无聊的慌,滚!”
除了兰文慧带着杀意的眼神之外,这冷冰冰的话,带着冰碴子砸向人群。
兰文慧没再管外面的人,扭身再次朝家里走去。
兰文峰先进了屋,就看到弟弟兰文岭站在地中央,气势汹汹的跟母亲卢淑花吵架,父亲兰玉强坐在炕东头,低着头,吧嗒着旱烟袋。
“咋了这是?”兰文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诧异,以前弟弟虽然淘气不听话,但是不至于跟母亲吵架。
“问你妈!”兰文岭对着大哥,也是一副斗鸡的状态。
“咋说话呢?她不是你妈?”如果是别人家,兰文峰肯定会笑。
“因为她是我妈、也是你妈,才气人!你问问她,你给家里的钱,她都干嘛了?你再问问她,一天到晚,她都干嘛了?”
梗着脖子的兰文岭,脸红脖子粗,眼睛像铜铃。
“那这也不是你跟妈对着吼的理由!”
兰文峰撂了脸色,瞬间冰冷起来。
兰文岭低下头,但是脖子梗着。
兰玉强悄悄的抬一点头,偷瞄一眼大儿子,再瞄一眼小儿子,立马又低下头,继续吧嗒着烟袋锅。
“爸,不是说不让你抽烟了?”
兰文峰语气放软了一些。
兰玉强这次抬头看一眼儿子,眼里的光亮一下,很快又暗淡下去。
兰文峰看到妹妹进来了,坐在炕沿上,却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无奈的摇摇头,自己的路很长很长!
“妈,你别老出去玩牌了,我能给家里的钱,是有数的!”兰文峰语气里的无力,让卢淑花想反驳着,后来哼哼两声闭了嘴。
“你隔一段时间问我,啥时候娶媳妇!你到底是希望我娶还是不娶?就咱们家这样的,我能娶谁?娶了,能带回家来吗?住哪里?还有啊,吃撒?”
兰文峰指一指脏污的墙壁、裂了纹的乌漆嘛黑的板柜、坏边的炕席是灰黑色的。
自己不能嫌弃父母和家,但是别人家的闺女儿子,凭什么让别人接受?
兰文岭听到大哥的说话,想着,人家毕竟是吃公家饭的,比自己会说。
“妈,爸,老二娶了媳妇了,家里明年就会添丁进口,眼看这三间房就不够住了!其实现在就不够住,你看文慧这么大了,回来还跟你们一个屋子住,冬天还算行,要是明年夏天文慧回来,住哪里?难道还一个屋挤着?还有我要是回来了,也一起住?不是这么回事儿的。现在咱们一家子都在,趁机说说明白,文岭,去喊你媳妇过来。”
兰文岭一听,嗖一下子冲了出去,现在终于有人出面解决事情了。
杜心茹听着东屋吵架,早就做好了准备,要是大伯哥也一起‘欺负’丈夫,她就会出面,把丈夫带走,带到自己家,跟自己父母还有哥嫂一起生活。
“小茹,你要去那边听听吗?他们要是说的不好听,咱们就走,去你家过!”兰文岭的话,让杜心茹哭笑不得。
虽然自己家所有的人对他足够好,但是总归不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吧?
也不知道他家人给他什么伤害,让他如此痛快的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