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放手,疼死我了,你放开我,我宁可躺在这里!”
兰文慧厉声哭喊着,指尖死死抠住手掌,身体像濒死的鱼般扭曲挣扎,这副狼狈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 向来高傲如寒梅的她,此刻竟要靠装可怜来达到目的。
可她心里清楚,这招对心软的人最是奏效。
邹述怀眉头紧蹙,用力将李翠玲拽到一旁。
怎料李翠玲被扯得踉跄,连带攥着的兰文慧也被猛地一拽,整个人重重跌回地面。
“放手啊!你们俩在干嘛?疼死我了!” 兰文慧泪眼婆娑地控诉,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李翠玲瞬间恼羞成怒,狠狠的像甩掉脏东西般松开兰文慧。
她揉着发红的手臂,转脸对着邹述怀娇嗔道:“述怀,你看你,这么大力气,看看我的胳膊”。
“对不起,是我太急了。回头请你吃好吃的。”
邹述怀匆匆道歉,没等说完话,旋即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托起兰文慧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起来。
兰文慧垂眸掩饰住眼底转瞬即逝的得意,声音软糯:“谢谢你,学弟。快去哄你对象吧,我自己能走。”
兰文慧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目前只能假装柔弱了。
此刻夕阳将落,余晖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把整个操场染成暧昧的橙红色。
运动场上逐渐热闹起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咚咚声、羽毛球破空的咻咻声,还有三三两两散步的学生低语声,而他们这边的闹剧,自然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哟,这不是兰美人吗?终于下凡了?”
人群中传来调笑。
“可别乱说,听说她下午在宿舍把人撞进医院了,连晚饭都没吃呢!”
“这么狠?学校不管吗?”
兰美人,是86级中医针灸的人给她的外号。
兰文慧听着这些议论,睫毛微微颤动,却始终保持着柔弱姿态。
被邹述怀搀扶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本能地抗拒旁人的触碰,可这份被人捧在手心的呵护,又莫名让她生出几分隐秘的满足。
她头晕是真,只是分不清到底是装病的后遗症,还是被这份关注搅乱了心绪。
“邹述怀!你就这么丢下我?”
李翠玲跺脚嗔怪,声音里满是委屈。
邹述怀回头歉意一笑:“你先回去,我送学姐回宿舍。”
说着便扶着兰文慧渐渐走远。
“重色轻友的家伙!” 李翠玲跺跺脚,忸怩着冲着慢慢的走远的俩人喊。
一路上,邹述怀看着兰文慧慢慢变得冷冷淡淡的表情,为打破尴尬,主动介绍自己:“学姐,我是中医 87 级的邹述怀,老家在凤东县。”
兰文慧本来想继续沉默着,可是不由自主的破天荒地回应:“凤东县啊,听说很不错。”
语气里的敷衍,让邹述怀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他只是笑笑,扭头看一眼,然后继续往前慢慢的走。
当两人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时,立刻吸引了无数目光。
众人或好奇或八卦地打量着,窃窃私语此起彼伏,但是说话打招呼的人,没有。
邹述怀早有耳闻,兰文慧在中医系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传闻她清冷孤傲,从不与凡人亲近。
今日一见,虽多了几分柔弱,骨子里的疏离感却分毫未减。可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反而让他越发着迷。
“学姐,你家是哪里的?”
邹述怀听他们老乡学姐学哥介绍过,古城中医这边,凤凰城市及各县考过来的人不少,尤以中医系为最。
“我家在凤南县海边的小渔村。”
兰文慧冷冷淡淡的声音,在邹述怀耳朵里,很悦耳。
凤凰城下辖的东部 几个县,都因为凤凰河命名:比如凤城县、凤北县、凤东县、凤南县等;几个县里,只有凤城县有个火车站,算是当地的小型交通枢纽,经济上,也是附近几个县比较好的;尤其现在县城整体搬迁,基础建设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到了宿舍楼梯口,兰文慧淡淡道:“你回去吧。”
“学姐真的没事吗?”
邹述怀仍不放心。
兰文慧摇头示意,转身走向宿舍。
邹述怀不好再坚持,只能看着学姐慢慢的走向宿舍,推门进屋,头都没回。
屋内原本热闹的谈笑声戛然而止,舍友们面面相觑,虽仍有推搡嬉笑,却刻意压低了声音。
兰文慧爬上床,裹紧毯子,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发起呆来。
窗外浓稠的夜色漫过宿舍楼,将月光绞成细碎的银线,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暗影。
她满心想象着远在津市的大哥:加急电报该送到了吧?
那个人说,加急电报两个小时就可以送到的。
大哥会不会明天就赶来?
还是等着收到快信后再赶来?
大哥要是来了,自己咋说?依旧死咬着黄玉玲不松口吗?
还有,要是大哥让她放弃田建春,她该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她无意识地摩挲着被邹述怀搀扶过的手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在寂静的夜里泛起丝丝涟漪。
辗转反侧的兰文慧,终于引起了同学的不满。
“兰文慧,你到底睡不睡觉?不睡觉就出去,要不就躺着别动,翻来覆去没完了,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旁边传来刺耳的质问,铁架床被踹得吱呀作响。
兰文慧猛地攥紧床单,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往日她总将清高当铠甲,此刻却像被戳破的纸灯笼,所有委屈和焦躁都涌了上来:“我睡不睡碍着你喘气了?这床铺又不是你家炕头!”
兰文慧想明白了,不再无视几个人,也不再沉默。
“自己睡不着就折腾全宿舍?”
对面床位亮起手电筒,刺目的白光直直扫过她的脸,“平时装得像个冰美人,现在倒原形毕露了?”
“嫌床板响找后勤报修,冲我撒什么野?”
兰文慧翻身坐起,乱发垂在眼前,像团凌乱的草窝。
她突然想起傍晚操场上众人的指指点点,想起邹述怀温柔的搀扶,恨意突然有了宣泄口。
“哼,以为自己多清高、多痴心,原来也是个朝秦暮楚的人!还在那里信誓旦旦的说喜欢田建春。”
黄玉玲尖锐的声音从角落飘来,带着午后争执未消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