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谢长天手里的搪瓷缸 “当啷” 磕在茶几上,茶水溅出来,落在茶几面上。
“房子这东西,历来都是规划处画红线、城建公司搬砖瓦、房管局按人头发钥匙,哪有旁人插手的余地?”
他眉头拧成个疙瘩,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活像见了什么奇闻异事。
田建春却不急不躁,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着:“谢院长,您先琢磨琢磨 —— 咱们医学院里里外外的那些地、图书馆、行政楼、教学楼、宿舍,包括附属医院,是归山城住建局管,还是省里土地厅管?”
他忽然往前凑了凑,肘部压在膝盖上,“再往细里说,火车站那些青砖小楼,挂着‘铁路公房’牌子的,算不算山城的公房?要是不算,那铁路职工住的宿舍,又是归谁调配?”
谢长天手指在茶几上敲几下,忽然 “哦” 了一声。
他端起茶缸,慢慢的喝一口:“咱们学院的地,说起来倒是段老故事,早年是敌后的野战医院,后来解放了,就是部队医院,等这边的驻军减少了,才变成了军地两用的医学院,所以土地嘛,既不算省里的教育用地,也不归山城地方管。”
他忽然拍了下大腿,“照这么说,铁路局的宿舍也是一个道理?他们自己盖房自己住,跟地方房管局八竿子打不着?”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静水,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
当了这么些年的副院长,他只知道医院的地皮是上级划拨的,却从没细想过这背后的蹊跷 —— 原来这城里的土地,竟像块被切开的蛋糕,各自圈着不同的地盘。
田建春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您再瞧瞧山城西南边的军工厂,那才叫个自成一派,里头有自己的医院不说,从幼儿园到高中全配套,电影院天天放内部片,连供销社都比外头多两排货架;您说,他们还差啥?”
“差啥?” 曾宪瑜正给暖瓶续水,闻言转过身来,铝制壶嘴的热气扑在她脸上,“他们连自来水厂有,也有自己的发电厂,跟市里这边都不沾边儿。”
“就是这个理!” 田建春弯下腰,把茶缸往里推一推,“我们凤凰城更邪乎 —— 铁路家属院挨着煤矿的家属区,中间就隔道铁丝网,两边的孩子上学都走不同的门,当然了,学校也不是一个,各有各的。煤矿有自己的澡堂,铁路有专属的粮店,连福利分的肥皂,牌子都不一样。”
他忽然压低声音,“这些单位盖房分房,从来不用跟地方打招呼,都是自己说了算。”
谢长天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忽然抬眼:“可这跟咱们...... 跟咱们做房子买卖,有啥关系?”
田建春往前探着身子,几乎要碰到谢长天的膝盖:“院长您想啊,既然军工厂能自己盖楼,铁路局能自己分房,那医学院为啥不能?”
“医学院在自己的空地上,加盖家属楼、宿舍楼,改善教职工的生活水平,谁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然后,您想,医学院没有自己的建筑队、没有自己的建材公司,要不要跟外面的人合作?机会就来了吧?这还是最基础的!”
谢长天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了一下,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别的什么滋味。
他这辈子都在医学院里打转,从没想过,这房子的事情,还能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谢院长,师娘,我说这个的前提,不是咱昧着良心去偷奸取巧,而是实打实的做事、做口碑,这些都是投石问路、或者叫试水!”
田建春顿一顿,继续说到,“如果这个成功了,那么以后可以承接更多的建筑相关的项目......”
“可是,市里有自己的城建公司、省里也有分公司在各个地市啊。”曾宪瑜担忧的问。
“如果山城处处开花搞建设,他们能忙的过来吗?您听过凤凰城,除了当地的建筑公司、部队支援之外,全国各地都有建筑公司帮我们做震后复建工作,可是这么多年了,凤凰城还在继续不停的扩大建设中。就比如一家有三个孩子,之前小的时候,两间房就够住,可是随着年龄增大,需要分房了;再长大,要结婚成家了,需要不需要房子?有资源的人,很快能分到,但是大多数人是需要排队的,哪怕送礼都未必第一时间分到!”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你确定,我们能做?”曾宪瑜若有所思。
“师娘,按照政策,任何人都能做!如果您和谢院长想做,除非有人停薪留职下海......”田建春看着俩人,俩人之中有个人下海,只靠自己是说服不了他们的。
“但是,您和谢院长没必要亲自去下海,可以跟人合伙啊,这个合伙人来自您身边的人,那这范围就很广了,不过前提是您和谢院长得信得过对方!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
曾宪瑜深深的点点头,谢长天思索一会儿后,也点头。
“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出点钱吧?”谢长天问出了他们夫妻俩都关心的问题。
“这个就看前面的执行人是谁了,可以拿钱,可以拿人(付出时间和精力还有劳力),其他的合伙人可以拿钱、也可以出项目、还可以出点子......”
“那这算不算贪污受贿?”曾宪瑜有些担忧。
田建春理解,对方只是比较谨慎,但是就他自己所知道的,想给人送钱,那方式和方法可以多如牛毛。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过,这个词,竟然现在就已经传达下来了。
“师娘,如果对方想跟着一起合伙挣一点钱,解释的说辞有很多的。”
田建春点到即止,他只是给对方提供一个挣钱的方法,真正操作起来,还是要实际去谈的。
“师娘,过去做大买卖的,很少自己在前面张罗,都是有所谓的掌柜的,背后的股东,掌柜的都未必清楚;另外,过去做买卖有赔有赚,但是对有些人来讲,只能赚不能赔的,不过现在来讲,肯定是稳赚不赔的,前提是拿到项目、然后能结算出来钱,这才是有些合伙人的作用!”
田建春还是解释了一句,然后就开始端茶缸喝起了茶。
然后,就偷瞄到曾宪瑜两口子在安静的书房里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