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闪过,众人出现在一处高台上。
他们看着彼此,都是熟悉的面孔。在不远处,自己的长辈们正看着自己,冲他们露出了笑容。
“过,过关了!”
“太好啦!!”
大家先是不敢置信,随即就激动起来,高声喊起来,互相击掌庆贺。
“恭喜诸位。”天机老人道,他往前迈出一步,来到崔渺然身边,给了她一颗丹药。
崔渺然接过吞下,退到天机老人身后。
公向明也跟着冲了上来,给所有的剑门弟子一人一个爆栗,手将要弹到常乐的时候,生生顿住,表情生硬:“师叔祖……”
常乐嘿嘿地笑了几声,暗自庆幸自己的辈分比较大。
公向明看着常乐暗含得意的笑,沉默一瞬,开口:“我要告诉尉迟师姐。”
常乐乐开的脸裂了:“等,等等……”
公向明哼了一声,抱着剑:“还有大师……许应祈!”
常乐发出了世界名画绝望的呐喊:“不,不要啊……”
比起铁尺樗,她更不想让许师姐知道。
“咳咳,常小友,我的弟子,可好用啊?”天机老人摸着胡须。
常乐一顿,是好用,可以说好用极了,可是天机老人这口气有点像是家长来找场子啊。
常乐还没有说话,崔渺然已经抬头了:“老师,不必担忧我,我很开心。”
天机老人扭头看了徒弟一眼,这才回转头来,沉思着:“这个说法倒是少见。”他想了片刻,这才看向常乐,问道,“你对你这次的行动满意吗?”
常乐摇了摇头:“并不满意,我思虑得很不周全。”她顿了顿,这才道,“能胜利,其实运气占了大部分。其他人的轻敌也占了大部分。”
天机老人挑了挑眉头,又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可曾想过失败?”
常乐道:“是。”她的头微微扬了扬,“我们的行动已经在前辈你的眼中了。你并未说此处角逐就是最后的胜利,我想,我们这些人团结一致的表现也在你的眼中,分怕不会太低。”
考试的题目是这次的最终判断标准吗?
常乐并不认为。
天机老人的眼重新眯起来:“你是故意不选四宗的?”
常乐又摇了摇头:“不是刻意的,时间有限,只能尽可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所幸。”常乐笑起来,“他们相信我。”
天机老人道:“原来如此,你自以为猜透了老夫。”
她心中微惊,抬首朝天机老人看去。
只这一瞬间,常乐看到天机老人睁开了他的双眼,内里似乎沉着无数星光,闪烁的光亮让常乐下意识地闭眼。
再睁眼时,自己所在已经变幻了一个地方。
这是一片星海,无数星子在天空中闪烁光芒。而在脚下,则是一片银河,星云聚集,无数星星绽放、凋零、新生。
“这里是……”常乐警惕地朝周围看去。
“不要担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戏,方便我们说话而已。”眼前的空间晃动,天机老人出现在常乐的面前。
他抚着胡须,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有什么话是不能在外面说,而非得在这里说呢?常乐的心中升起戒备。
天机老人将常乐的警惕心看在眼底,他说道:“你觉得老夫是如何想的?”
常乐斟酌了一下,这才说道:“大运之争在即,这次的游学开启突然。晚辈便猜测前辈是在为大运之争做准备。我们这些人,是人族未来的血脉。或许以后也会成为大运之争的脊梁。”
天机老人看了常乐一眼,道:“继续说。”
常乐便道:“大运事关人族气运,并非是一人一宗之事。这次考核,晚辈斗胆猜测前辈是想看到摒弃宗门之界,分工协作的场景。”
模糊不清的判断标准,远超五十人的试卷,还有需要互相争斗才能进入木屋的规则,以及钟鸣前的燃香时间。
都是为了给他们这些人互相结盟和争斗的机会。
她见天机老人的面上并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略一思索,还是将自己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甚至于晚辈并不觉得真正交卷的人就是胜利者。”
天机老人转头:“那你觉得什么是胜利者?”
常乐似乎听到了笑意,可或许那也是自己的幻觉,但这也足以让她的胆气再壮了几分:“既然关系人族大运,自然是团结一心的团队,才是胜利者。”
“哈哈哈哈!!”天机老人高笑出声。
常乐觉得自己的手掌间都是潮意,她在面对天机老人的时候还是紧张,她的修为太低了。
对方只需要看自己一眼,说不定就会让自己神识泯灭。
天机老人收起了笑容,说道:“大运之争……团结一心……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出现一个足以碾压敌手的强人,那我要这团结一心,协作无间又有何用呢?”
这一瞬间,常乐就想到了男主。
原作里的男主确实很强,他强到四洲八海臣服,遇人杀人,遇神杀神,在后期,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他宛若一个英勇的救火队长那样,挽救了一个个城池,救下一位位美人。
无数天骄匍匐在他的脚下,或称为他的垫脚石,又或是他可以施舍的所谓的兄弟。
凡是他经过的地方,无人不拜服。
那不就是天机老人说的那样吗?
常乐沉默下来,可是她想到了那笔试,又想起与她一起作战的人。
想到不顾安危,回来保护自己,将她一路护送回去安心做题的那些人。
大运之争,是一个人的秀场吗?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常乐说道,“一个人,或许他是很强的,可是他护得下所有的人吗?若我们所有的人,都要祈求一个强者偶然的帮助才能存活下来。这样的战争,又如何称得上大运之争呢?”
“更何况若是因缘际会,他一个人独享全族的气运与因缘,他真的还会将我等视作同族么?而我们所有的人,只会沦落到祈求他的欢心和偏袒的伶人。”
“若是这样的未来……”
常乐突然想起了卫朝光,她看过卫朝光的转变,比起此前她逐渐黯淡的目光,和带着讨好的解释。
可常乐还是更喜欢充满自信,相信自己的能力,并且能让自己托付信任的那个卫朝光。
“我不想要那样的未来。”
天机老人转过头看她,忽地笑了声:“那愿你能记住今日的话。”
常乐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无事了。
天机老人又转过话头:“对了,我称呼青莲剑君也得叫上一声前辈。你我以平辈相论就好。”
说着,天机老人将手一挥:“去吧。”
常乐消失在星海,天机老人背过手,看着眼前的星海璀璨,轻声道:“真是个有想法的好孩子。有她这样的人在,未来……是否有所不同呢?或许这便是剑君收她为徒的原因吧。”
(许应祈:??我不是,我没有,你在说什么??)
常乐揉了揉眼,她已经回来了,而一旁的人还是此前的模样,方才她和天机老人的话就好似时间被暂停了一般。
这是何等手段?竟是可以影响时间么?
常乐惊诧地看了天机老人一眼。
天机老人转身朝自己的座位上走:“走吧,我们去看一看剩下的人如何了?”
台下已经是一片混乱。
只是时不时的也有人交卷回来,只是比起此前常乐一行人,他们显然要狼狈许多,大多喘着气坐在一旁,调息自己。
不久后,一百人都已经上了高台。
常乐看到此前无垢教的圣子圣女也在,而唐门亦是有几人。他们多半是抢了其他人的试卷,但他们衣裳微乱,面容有些微微的泛白,可比起其他人要好上许多。
“一百人。都已经过了第一关。”天机老人说道,“我们进行下一关吧。”
“且慢。”有人站了出来,“我认为此前的比试并不公平。”
天机老人还未说话,金满堂就已经皱眉道:“怎么不公平,你们结盟,我们也结盟,更何况,若不是我青蚨门仁义,你们甚至连最后的几十张试卷也得不到。”
“金满堂!若不是你们那些道具,我们怎么会争夺不过这群乌合之众?”
公向明看过来,脸色一沉:“你说我们剑门是乌合之众?”
他周身剑气渐起,表情难看地按住了剑柄:“你们唐门的臭小子欺负我师叔祖,是不是要算账啊?那便一起算了!!”
弟子们看着长辈们吵成一团,此前结盟的几人都靠了过来。
经历一战,彼此之间有了默契,也熟稔许多:“比我们还吵。”
钟馔玉叹了口气:“算账么,就是这样的啦。”
天机老人静候了一刻,手上端着一杯灵茶。他喝了几口,这才抬起头来:“这样吧。第二关就单人比试吧。”
原本争吵的众人不说话了。
而公向明陡然转头,眯起眼睛:“天机老儿,我家师叔祖才筑基,你不会是要故意偏袒那些修为高的吧。”
天机老人叹了口气:“你这个口音说不好儿化音就不要故意说。听起来就活像说我是天机老二似的。”
公向明僵着脸:“说你是老二已经算不错了。”
毕竟老一永远都是他们家剑君。
“这倒也是。”
天机老人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了其他人:“你们呢?以为如何?”
唐门长老露出一丝微笑:“可以。”
唐门是行走于暗夜里的杀手,他自信自家的狼崽子们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天机老人点头:“好,那第二关,为幻境。”
说着,他取出一方青铜古镜来,铜镜背后是月桂图案,刻有瑶台坠月四字。而翻过来的正面灰蒙蒙的,泛着铜色。
“此物名为瑶台镜。乃是上古神器。据说里面的世界万千,虚实交错,牵连古今。”
一听说是神器,众人皆是睁大了眼睛,不少人看向天机老人的目光也变得警惕慎重起来。
不过区区一次游学,为何拿出这样的大手笔?
天机老人并不理会这些视线,只道:“瑶台镜可探寻人心中最担忧害怕之事。我等修士修行,磨砺内心,砥砺前行,正视内心恐惧,正适合这次试炼。或许这些孩子,也可以在其中觅得什么机缘呢?”
这话确实不假,众人沉默下来。
成了默认。
常乐只听天机老人长吟一声:“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望诸位秉持自身,修得真我。”
天机老人挥了挥手,手中镜中光芒大盛,将一众人吞没进去。
常乐揉了揉眼睛,嘀咕着:“再这么闪几下,我的眼睛都要瞎了。”
她说着,重新睁开眼。眼前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常乐往前试探着踏出一步。
只听得“叮”的一声铃声传来,灰雾退开,周围依然是混沌,可是脚下却蜿蜒延展出了两条道路来。
常乐看向左方,混沌微微扭动,无数高楼拔地而起,灯火通明,照亮了那个绚烂多彩的夜,也让天空中的星子都晦暗不明起来。
那是她的来处,是属于“常乐”的记忆。
那另一方呢?
常乐又看向了右方,右方的道路上铺满的鲜活,草木繁多,渐渐地遮挡住了树木。常乐听见了鸟鸣的声音,听见溪水的流动。
这似乎是……另一个“常乐”的记忆。
“原来如此。”
常乐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同她这样需要选择。
但常乐并没有犹豫太久,就走向了右方。
那曾经在现代的常乐,是已经明确的过去,她再清楚不过那个常乐的轨迹了。
父母的期望压在她的头上,她好像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替父母过他们曾经期待,却又无法达成的生活。
成绩不好,会被打骂。
不许看课外书。
不许有自己的爱好。
你喜欢的一切都是玩物丧志,只有我们的安排才是最好的。
无声的压迫如同牢笼将她困在其中。
窒息得让人无数次想要逃离。
而她现在,已经获得了另一次机会。而她现在,也已经站在了另一个世界。
她该要拥抱的,不是那个已经逝去的人生了。
脚下的路随着她的脚步而缓缓延伸,直到阳光落下来,洒在她的身上。
常乐抬起头,看着天空晴朗的景色,再回头,只见来时的道路已经消失了,只有葱郁的草木。
“只有往前了啊。”
常乐说着,她试着召出竹雨剑,却感觉不到一丝回应。
常乐也不再尝试,只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行。
直到来到了一处高台上,看着前方。前方依然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一眼看不到边界。
常乐:“……我不会要一直困在这森林里了吧?”
说话间,她突然感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她一转头,就看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不过六七岁的模样,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的衣裳乱七八糟的,说是袒胸露乳都差不多了。
她抬起头,目光有神,看着常乐:“你是乐乐吗?”
常乐:“你是谁?”
对方鼓起了脸颊,气鼓鼓地说道:“我叫做许诺啊!我昨天才起的,你又忘记啦?我都没有忘记你的名字。”
常乐一惊:“许诺……许应祈?”
孩子眨巴着眼睛:“许应祈?新名字?这个名字好像也很有意思。乐乐,还是你会起名字。那我改成许应祈好啦。”
常乐一愣:“名字哪有随便起的。”
孩子皱眉:“可我们就是随便起啊。”
“我那是父母起的。”常乐说道。
孩子笑道:“你天生天养,哪里有父母。你今日才成功化形,按理来说,你应该叫我姐姐才对。我比你提早一百年化形呢。”
常乐:“我……”她正要反驳,一个低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变小了,伸出手,只能看到一双胖乎乎,圆滚滚的小短手来。
对了,这是幻觉……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自己幻想中的许师姐吗?
她看着小孩来回跑,笑得哈哈的,天真无邪:“哇,许应祈!这个名字好听,我喜欢。”
许师姐小时候要是这个样子,似乎也挺可爱的。
常乐叉着腰,笑起来:“是吧,我也很喜欢。”
许应祈点头。
常乐问:“你说化形,你是……”
许应祈扭过头,惊讶地看着常乐,然后就哭了:“乐乐,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你是剑鞘啊,而我是你的灵剑。”
剑鞘,灵剑……
化形……
常乐震惊地喊:“你是青莲剑君!!”
“等等,把我许师姐的名字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