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族一直紧紧地盯着常乐和许应祈。
见两人都发了天道誓言,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而远处的江流则抓着姜微,道:“这,这就是要放过他的意思了吗?我们被他杀死了那么多同胞!我们……”
姜微沉默地摇了摇头,她远远地看着常乐和许应祈两人,见她们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可是就连火光都无法掩盖她们两人的光芒,就仿佛沦为了她们的陪衬一般,让人忍不住仰望膜拜。
“……或许,她们有她们的考量吧。”姜微低声说道,“大人物们……总有他们的考虑……”
“那我们呢?”江流道,她的声音扬起来,又落下去,被死死地压住:“我们这些人的命就不算命了吗?为什么要放过他……”
她的目光像是要喷出火焰来,又压抑着,只是看着常乐和许应祈。
她们的声音已经很小声了,但依然传递到常乐和许应祈的耳中。
自然也传到了那魔族的耳中,他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来:“看来她们似乎并不满意你们两人的选择。你们不打算给她们一个教训么?几个人族的性命和全人族的命运,孰轻孰重,这不是一目了然么?”
许应祈皱起眉头。
常乐伸手握住了许应祈的手:“你还活着站在这里,我还有耐性听你说话,是因为你还有些价值,我不是为了听你的废话的。要知道,我们的约定束缚的点在于,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与两族族运相关。”
那魔族讨了个没趣,皱起眉头来,道:“我叫做……”
“你叫什么并不重要,说重要的。”常乐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那魔族的额头顿时一跳,他怒视着常乐,却又在一瞬间被常乐的艳光晃得错了神。只是下一刻剑光忽起,擦过了那魔族的脸颊。
那魔族又惊又怒,捂住自己的脸,果然看见流淌落下的鲜血。
“给你醒一醒神。”许应祈冷漠道。
那魔族不甘恼怒地看向许应祈,直到许应祈的手微微一抬,这才急忙收敛了自己的想法,垂下眼来,低眉顺眼地道:“我外祖最近在准备一个仪式,打算晋升渡劫期。”
“仪式?”
常乐转头看向许应祈,升渡劫还要仪式么?她才合道,自然不知晓,于是看向了过来人许应祈。
许应祈摇摇头:“无需仪式,只不过……”
她的话音顿了顿,又看向那魔族。
那魔族擦了擦脸,露出了个笑容:“我魔族能创出那么多的魔族大军,自然也可以创出一个渡劫期。当初剑君可以横扫气运之战,不就是仗着她是渡劫期么?而今剑君已死,再没有第二个渡劫期可以抵御我魔族大军了!”
他说到此处,仗着常乐和许应祈已发过了天道誓,不可再对自己做出什么举动来,因而放声大笑起来。
若魔族当真出现了渡劫期,确实是难以抵御。
“在哪里?”常乐问道。
那魔族的脸色顿时浮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自然是在魔城了。”
魔城深入魔族境内,要深入魔境,需要多少人前往,还要抵御魔气的侵袭。
就算当真凑出了这么一个小队,克服重重障碍前往魔境,但魔城又是全魔族防守最为紧密的所在,就算他们知晓,难道还真的能前往不成?
这确实是一个有价值的消息,却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那魔族看着常乐,却只看到了一片平静,犹如深海。她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愁眉不展,她甚至没有表情。
但魔族却升起了一股恼怒的感觉,他死死地盯着常乐。
常乐想了想,又问道:“何时能完成仪式?”
魔族道:“我又如何知晓,这样的事情……我只知晓,并不远了。”
有天道誓言在,他自然也说不了谎话。
常乐点了点头,挥了挥手,道:“好,我知晓了。”她说着,又看向魔族那张脸,企图从他的脸上寻得一些熟悉的影子。
只是萧皓天已经死了太久了,她都已经忘记那家伙长什么模样了,但这个性子倒确实很相似。
常乐想着,勾起红唇,说道:“虽然你知道得很多,不过若真的有他说的那么重要,也不会被魔主派到前线来。”
那魔族的脸色一沉,他看向常乐:“你想挑拨魔主与我关系?”
常乐道:“我在说一个事实。”她的声音不快不慢,带着笃定,“至于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应该最明白。”
魔族黑沉沉的脸色更黑了几分,他忽地笑起来:“既然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那我便要回去了。”
常乐将手一摆:“自然。我们有天道誓言作为约束。”
魔族哼笑一声,自觉终于自由。
他正要转身,江流却冲了过来,把着剑:“前辈!不行!!放他离开,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同胞?他若是活着,日后也会再有无数人族死于他手中。”
常乐的手笼在自己袖中,看向江流:“那又怎么办呢?我们与他定了天道誓言,不可伤他。”
江流睁大了眼睛,看向常乐,又看看许应祈。许应祈的脸色更加淡漠一些,只是在江流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微微一顿,朝一旁看去,不再看江流。
师姐这是心虚了。
常乐这么想着,她看到江流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于是提醒道:“我们现在杀不了他。”
一旁的姜微也上前来,劝解道:“江流,莫要胡闹,天道誓言不可违背。”
“……”江流低着头,不语。
等她抬头时,却见那魔族已经走远了,他故意没有跑得太快,只是仗着眼下常乐和许应祈虽是合道大能,却偏生拿自己没有办法而看笑话。
“若是你们不行……”
江流的声音低低的,她猛然抬首:“那便我来!”
她说着,就要拔剑。而姜微一把抓住她微微颤抖的手,说道:“你是凡人,要对抗他,也应该是我来才对。”
她说着,朝常乐和许应祈躬身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前辈,我知晓此举并非你们的本心。但我们与魔族势不两立,这是我在蓬莱宫中的信物,还望抵达城中后,两位前辈代为交给蓬莱宫人,他们会知晓为我处理后事的。”
说着,她正要直起身来,却感觉肩头轻轻地压下一点重量。
姜微抬起头来,对上常乐带笑的眼睛,那双眼有着天然的媚,但看向她的时候却又温柔如水,是不自知的绝色,她不禁一愣:“前,前辈……”
许应祈轻咳一声。
常乐松了手,问道:“可会用剑?”
姜微摇摇头,又点点头:“入道时学过,但……但我不太会。”
在剑门的前辈前,哪怕再会用剑的人,也不敢说自己很擅长。
常乐道:“那这样吧,我教你。”
说着,她拿出了自己的佩剑,放到姜微的手中,姜微只觉得手掌微微一沉,她看着这把长剑,见它秋水一般澄净的剑面,感受着它细微的剑鸣,哪怕她不懂剑,也知道这绝对是一把神兵利器。
她抬起头,见一旁的许应祈轻轻地嗤了一声,眉眼里透露出些许的不开心。
姜微便连抓握剑柄都不敢了,急忙捧着要还。
但常乐伸手拍拍许应祈的后背,又轻柔地沿着脊骨往下。于是许应祈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那样,被一点点地抚平了毛,变得温顺起来。
眼下分明应是带着一丝悲壮的氛围,被硬生生地添入了一丝柔软的暧昧。
常乐头也不回:“用我的剑,注入灵气,然后挥剑。”
“啊,哦……”姜微应了几声,她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了什么,只是浑浑噩噩的转头。
她甚至觉得眼下不是用剑的时候,只是抬眼在看到越走越远的魔族时,她才恍然察觉自己的敌人就在前方。
方才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有的没的的东西!
姜微暗自想着,灵力灌注见微,飞身往前,用力挥剑。
然后她就看到了剑光,那剑光是如此的璀璨辉煌,犹如流星坠地,银河倒悬,一股巨大的力量自姜微的手中飞出,那巨力震得她一下子倒飞出去。
只是很快有人一跃而起接住了她,是江流。江流的双手牢牢地抓握住姜微的,两人噔噔噔退后了许多步,这才稳住彼此的身形。
而抬起头来时,那剑光便如飞矢一般朝着魔族飞去。
魔族惊呼一声,急忙避让,但见那飞剑来得好快,眨眼间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他盯着远处的两人,远远的只看见了常乐冷漠的双眼。
她的手环在身前,一旁的许应祈环着她的腰身,她们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漠淡然,却并没有吃惊。
“你们……是,是……”
故意的……
剑身里的剑意激射而出,将他体内的魔婴绞成粉碎。
他的意识顿时沉入了黑暗之中。
江流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小声道:“阿,阿姜,你好,好厉害啊。”
“不不,不是我。”姜微慌忙否认道,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常乐。
许应祈扫了她一眼:“乐乐,她们两个现在的姿势与我们一样。”
姜微这才察觉,她莫名觉得暧昧,急忙起身,红着脸捧着见微,恭恭敬敬地抬起来交给常乐:“前,前辈,多谢你……”
“莫说谢。他不是我杀的。是你杀的。我只是借了你一把剑而已。”
常乐说道,她伸手,见微清鸣一声,一跃而起,落入常乐的手中。她牢牢握紧了剑柄,又看了一眼许应祈,悄声问:“你无事吧。”
许应祈也悄声回道:“杀人者是你的本命佩剑见微,关我许应祈什么事?”
常乐:“……”
非常有道理,常乐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许应祈勾了勾唇角,原本冷肃的容颜顿时笑得很是灿烂,带着少年意气来。
于是常乐的手便转了个弯,落在她的脸颊上。许应祈的眼睛眯了眯,蹭了蹭她的掌心。
姜微看了两人一眼,于是急忙转头,顺手也把好奇的江流的脸也跟着转了过去:“非礼勿视。”
江流发出呜呜的声音:“哦……”
姜微仰头看着天空,江流也跟着看天空,她们仰着脖子,呆呆地看着天空的星空。
江流忽道:“我好久没有这样看过星星了。”
姜微沉默了好一会儿,也道:“我也是。”
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间和地方,竟然能获得这样的平静,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奢侈,也极为不可思议之事了。
天空中突然闪过几道光亮。
江流道:“流星。”
姜微睁大了眼睛:“不,那不是流星!前辈!”
她急忙喊了一声,这里已经接近人魔前线,随时可能会出现魔族,来的人,总不会是魔族吧?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就陡然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威压压下,姜微闷哼一声,撑住将要倒下的江流。
但很快一股清凉传来,缓解了两人的压力。
是常乐出手。
她抬首看向来势汹汹的几人,他们都统一负剑,俱是元婴修为,表情肃杀,周身带着只有在战场里滚过才有的杀气,朝常乐看过来时,也并未因为她的修为而变得恭顺,反而是更加戒备起来。
常乐眯了眯眼。
这时,为首者站了出来,他没有拱手,只是道:“武威城巡队,几位,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明,灵力证明,还有说出你们的来历。”
“身份证明……灵力证明?”
常乐疑惑,她看向许应祈。
许应祈自是有问必答,完全如同一个行走的字典,道:“自从人魔大战后,为了统一抵御魔族,也为了防止魔族化身人族背刺,由旭日王朝……嗯……如今的国主提出,要统一身份证明,身份证明上要有个人的灵力标识,两厢对比证明此人非虚……”
常乐哑然:“修士愿意?”
江流顿时挺起胸膛:“我们有国之重器。”
常·国之重器·乐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在闭关,当这个重器的那便只有一人。她看向许应祈的目光里满是同情:“辛苦你了。”
许应祈原想摇头,顿了顿,又委屈巴巴地点头:“很辛苦。”
常乐正要说话,原本的几人已经不耐烦起来,纷纷拔剑:“是拿不出来么?”
许应祈见状,刚掏出一物,忽见江流脸色发白地指着远处:“那,那是什么……?”
常乐回过头,只见远处飞来一极大的物体,如同飞舟一般。但那船头伸出长长的触角张合抓握,竟是活物。
为首站着的魔族威压远远传来,压得草木低伏,鸟兽不鸣,竟是连此地都能感应得到。
巡队的人见状脸色大变:“不好!魔族攻城!!”
他们在此地都能感受到威压,足以说明来人并不简单,几人的脸色也更加惨白。
下一刻,常乐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巡队为首者只觉得自己怀中一沉,多了一样东西,再抬起头时,许应祈也不见了。
他拿起那样东西,是一个身份证明,他仔细看过,脸色忽的一变。
“这是……”
而在远处,那具死亡的尸体下方,缓缓地滑落下一点透明的真灵,祂很小心,也很谨慎,因为祂现在极端的脆弱,很快,祂就潜入地底,很快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