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铁幕压下,风从废墟的缝隙中穿过,带着某种金属锈蚀的气息。营地外的街道静得像一潭死水,连虫鸣都已绝迹多年。
夏天站在窗边,看着远处那道熟悉的身影——陆沉。他正靠在墙角抽烟,火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像是某种信号,又像是某种挑衅。
他已经连续三晚离开营地了。
每一次,都是凌晨两点整,仿佛设定好了程序。而每一次,他回来时的眼神,都比前一次更深邃、更空洞。
这不是一个刚加入组织的人应有的行为模式。
夏天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只是将匕首“问天”轻轻插回腰间,转身取下挂在衣帽架上的黑色风衣。风衣边缘有些磨损,但他从不更换,就像他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一样。
他知道今晚该怎么做。
**
城市下水道系统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贯穿整个城区。老乞丐曾说过,这是唯一能避开监控与诡雾的地方。夏天没有犹豫,直接掀开街角的一块铁板,翻身跃入黑暗之中。
潮湿、腐臭、冰冷。这些他早已习惯。
他在管道中穿行,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音。偶尔有老鼠从脚边窜过,也被他视若无睹。他的目标明确:必须比陆沉更快抵达那个废弃工厂。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气味,像是烧焦的纸张混杂着腥甜的血气。夏天知道,快到了。
他从一处排水口爬出,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荒废的老工业区,曾经是城市的机械制造中心,如今只剩下残破的厂房和生锈的钢架。
他藏身于一座倒塌的仓库后方,静静等待。
五分钟后,陆沉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
他依旧穿着那件深色外套,手里提着那个装满诡异器官的玻璃罐。步伐稳健,毫无戒备,仿佛知道自己不会被跟踪。
夏天屏住呼吸,身体紧贴墙壁,目光锁定前方。
陆沉走进厂区,直奔其中一间最大的厂房。门已经半毁,他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某种仪式的开场。
夏天缓缓靠近,绕至侧窗位置,透过一条裂缝向内窥视。
屋内灯光昏黄,中央的地面上画着一个复杂的符文阵,线条由某种暗红色液体绘制而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浮动着低语,像是有人在耳边呢喃,又像是风穿过石缝的回响。
陆沉走到阵法中央,缓缓蹲下身,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灯笼。
灯笼点燃的瞬间,光线骤然扩散,照亮了整个房间。夏天迅速低头,避开了那道扫过的光束。
但就在那一瞬,他看清了地面上的图案——那不是普通的符文,而是某种召唤仪式的核心结构。
他见过这种符号,在医院地下室的角落,在控制台旁的刻痕中,在唐狰解剖的尸体表皮上。
它们属于同一个体系,同一种力量。
陆沉站起身,开始低声念诵什么。声音平稳,却带着某种节奏,像是在回应某种无形的存在。
夏天的手指慢慢收紧,握住了匕首的柄部。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观察。
符文阵开始旋转,地面泛起淡淡的光晕。空气中的低语逐渐清晰,变成了一种古老语言的片段。
“归位……归位……”
夏天眼神微冷。
他认出了这个词,它曾在古老家族的文献中出现过,描述的是某种“复苏”的过程。而复苏的对象,从来都不是人类。
他没有打断仪式,也没有现身。他要等,等陆沉露出真正的目的。
时间缓慢流逝,屋内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天花板上悬挂的灯泡闪烁不定,墙壁上的裂纹开始渗出黑色液体,像某种生物在蠕动。
忽然,陆沉停下了咒语。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你看了很久了。”他说。
夏天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但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缓缓走出阴影,站在窗边,与陆沉对视。
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玻璃,也隔着一场未说破的博弈。
“你在找什么?”夏天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铁。
陆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合上灯笼,将它收回怀中。
“我在找答案。”他说,“你也一样。”
夏天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那你找到了吗?”
陆沉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还没。”他说,“但我已经接近了。”
夏天盯着他,眼神如刀。
他知道,陆沉不会告诉他全部真相。但他也不需要全部真相。
他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是否真的属于七宗罪,还是另有所图?
他是否真的是贪婪的化身,还是某个更大计划的一部分?
这些问题,夏天不会现在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答案,往往藏在最深的谎言之下。
他转身离开,脚步坚定,背影融入夜色。
身后,陆沉望着他的背影,轻声自语了一句:
“你也一样。”
话音落下,屋内的符文缓缓熄灭,黑雾悄然散去。
而在这座废弃工厂的某处角落,一枚刻有“蚀月”字样的金属牌,静静地躺在尘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