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当窗外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连院中的老树都被压弯了枝条时,萧炎的禁足也结束了。他推开房门,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雪味的冰冷空气,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几乎是同时,院门外传来了薰儿清脆的声音。
“萧炎哥哥,你出来啦!”少女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外面罩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更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的小脸冻得有些发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了喜悦。
萧炎微微一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嗯,刚出来。薰儿,我们去坊市逛逛吧?好久没出去了。”
薰儿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两人并肩走在被白雪覆盖的街道上,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坊市里因为下雪,行人比往日少了些,但依旧透着几分热闹。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就在两人经过一个街角时,薰儿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蜷缩在墙角,衣衫单薄破旧,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孩子的一条腿似乎有些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也布满了冻疮。
“萧炎哥哥,你看他……”薰儿的眼中充满了怜悯,她快步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装着几枚银币的荷包,取出了几枚,轻轻放在了那孩子面前冻得发紫的小手里。“小弟弟,拿去买些吃的和暖和的衣服吧。”
那孩子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到薰儿天使般的笑容和手中的银币,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姐姐”。
萧炎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没有薰儿那般纯粹的同情。当他看到那孩子不自然扭曲的肢体时,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心底升起,仿佛有什么无形的警钟在他脑海中敲响。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出现,“采生折割”。
记忆回到前世的课堂上,老师当时说,有些丧尽天良的人贩子,会在特定的时节,比如秋收之时,农人忙碌而疏于看管孩子的时候,将拐来的孩童用残忍的手段致残,断其手足,弄瞎双眼,再逼迫他们去街头乞讨,以此博取路人的同情,榨取钱财。而选择在天气转凉的时节动手,则是因为伤口不容易感染,能让这些可怜的孩子“活”得更久一些,为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利益。
当时年幼的他,只觉得这种行为残忍至极,令人发指,但毕竟没有接触过,感受并不真切。可如今,站在这斗气大陆的街头,看着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肢体不自然扭曲的孩童,再联想到前世老师那沉重的话语,萧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采生折割”这四个字,如同带着血腥味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虽然他也知道,老师说的未必完全是真的,而且斗气大陆自有其运行的法则和残酷。或许这孩子只是天生残疾,或者遭遇了什么意外。但那孩子眼中一闪而过的、与年龄不符的麻木和恐惧,以及那明显是后天造成的、不自然的扭曲弧度,都让萧炎无法轻易释怀。
薰儿见萧炎一直盯着那孩子看,神色也有些凝重,便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问道:“萧炎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也觉得他很可怜?”
萧炎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不想让薰儿为自己担心,也不想将这种过于阴暗的猜测告诉她,玷污了她纯净的心灵。“嗯,是啊,挺可怜的。我们走吧。”
坊市依旧热闹,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薰儿很快就被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吸引了过去,她兴高采烈地买了两串,一串红彤彤的山楂,一串裹着晶莹糖衣的橘瓣,将其中一串山楂的递给了萧炎。
“萧炎哥哥,尝尝这个,这家做的糖葫芦可好吃了!”薰儿咬了一口橘瓣糖葫芦,酸甜的滋味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萧炎接过糖葫芦,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涩和糖衣的甜腻在口中交织,但他却有些食不知味。脑海中依旧盘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以及“采生折割”那四个冰冷的字眼。他开始怀疑,这繁华的乌坦城坊市背后,是否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罪恶与黑暗。
薰儿注意到萧炎的失神,关切地问道:“萧炎哥哥,你不喜欢吃吗?还是在想什么心事?”
萧炎看着薰儿清澈关切的眼神,心中微微一暖,强行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压了下去,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糖葫芦有点太酸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别的吧。”
薰儿冰雪聪明,自然察觉到了萧炎哥哥的异样,她几次想开口询问,但见萧炎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便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偶尔指着一些新奇的小玩意,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逛街还在继续,薰儿又买了几样女儿家喜欢的小饰品,但萧炎始终有些心不在焉。脑中飞速地盘算着,这件事非同小可,若真是如他所想,那便是泯灭人性的罪恶。可这种事情,该找谁帮忙呢?
告诉父亲萧战?父亲虽然正直,但毕竟是家族族长,日理万机,且这种骇人听闻之事,空口无凭,恐怕难以让他立刻相信并投入精力去查。家里的长老们,更是注重家族利益和修炼,对此等“闲事”恐怕不会上心。
思来想去,萧炎的脑海中,竟蹦出了一个有些出人意料,却又似乎是唯一合适的人选——萧逸。虽然萧逸平日里神神叨叨,搞些驱鬼算卦的把戏,看起来不务正业,但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来自那个叫做“地球”的地方。
在那个世界,他们都曾接受过法制观念的熏陶,对于这种践踏生命、扭曲人性的罪恶,应该有着更为深刻和一致的认知。或许,只有萧逸才能理解他此刻的忧虑和愤怒,也只有他,才可能愿意陪自己去探查这背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