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悄然无息地笼罩了整个乌坦城。白日里被孩童踩踏得有些泥泞的雪地,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清冷的光。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吹过萧家那座久无人居的旧院子,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泣。这处院落本就偏僻,加上乌坦城中流传已久的“夜嚎老鬼”的传说,更是让附近的居民一到夜晚便行色匆匆,不敢多做停留。据说,那老鬼专在夜晚出没,哭声凄厉,能勾魂夺魄。
此时,便有几个萧家的旁系子弟,因为贪杯多饮了几盅,回家时比往常迟了不少。他们缩着脖子,揣着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积雪的小道上,心里七上八下地念叨着赶紧回家。经过萧炎那座旧院子时,几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惊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拐过最后一个弯,彻底远离那片不祥之地时,眼尖的一人突然“咦”了一声,脚步顿住,颤抖地指向前方不远处的旧院院墙。“你、你们看……那院子里……是不是有火光?”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破败院落的围墙缝隙中,果然透出些许光亮。但那光芒……竟是森白色的!如同雪地里凝结的寒霜,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与寻常温暖的橘红色火焰截然不同。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被那诡异的白光慑住心神之际,一阵清脆稚嫩的笑声,毫无预兆地从院内传了出来。“咯咯咯……嘻嘻……”那笑声本是天真烂漫,充满了孩童的欢乐,但在此时此地,伴随着那森白的火光和“夜嚎老鬼”的传说,听在这些萧家族人耳中,却比任何厉鬼的嘶吼都要可怕!仿佛是无数小鬼在院中嬉戏,那白色的火焰,便是它们的鬼火!
“啊——鬼啊!”也不知是谁先凄厉地喊了一嗓子,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那几个萧家子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倒竖起来!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什么方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跑!快跑!
霎时间,几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四散奔逃。有人因为慌不择路,一脚踩滑,在雪地里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也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狂奔;有人跑丢了鞋子,光着脚丫子在冰冷的雪地上飞驰,仿佛身后有无数厉鬼在追赶;还有人一边跑一边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音都变了调。雪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凌乱不堪的脚印,还有一两件慌乱中掉落的随身物件,很快便被新雪覆盖。
自此之后,萧炎那座旧院子彻底坐实了“凶宅”的名号。原先只是泛泛的“夜嚎老鬼”传说,如今更是具体到了“萧炎旧院夜半鬼笑”,说得有鼻子有眼,什么“怨气不散的孩童嬉闹”、“老鬼白火天降大雪”,版本越来越诡异,越来越详细……
而此刻,院内却是一片与外界的恐惧截然不同的温馨景象。屋檐下,药老的灵魂体漂浮在一个古朴的的黑色药鼎前,森白色的火焰无声地燃烧着,开始缓缓温热着鼎身。正是药老在小心翼翼地催动灵魂力量,温养着炉火,为接下来的炼药做准备。他准备等药材一到,就立刻开炉炼丹,为这些可怜的孩子们驱散病痛。
萧炎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绘声绘色地给围坐在身边的孩子们讲着故事:“……那猪八戒啊,实在是饿坏了,捡起一块西瓜,也顾不得洗,张开大嘴‘咔嚓’一口,甜滋滋的西瓜汁就流进了喉咙里。他吃得太快,连西瓜籽都吞下去了,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逗得那猴哥……”
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猪八戒狼吞虎咽的滑稽模样,都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先前在巷口经历的恐惧与不安,似乎都在这温暖的火光和有趣的故事中渐渐消散了。他们的小脸上重新绽放出属于孩童的天真与快乐,清脆的笑声在小院中回荡,与屋外萧家族人惊恐的尖叫形成了鲜明对比。
就在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和慌乱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鬼啊”、“白火”之类的含糊喊叫,声音由近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院内的笑声和谈话声骤然一停,萧炎和悬浮在空中的药老,都不约而同地朝着院门的方向望去,双方脑袋上仿佛同时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萧炎眨了眨眼,有些莫名其妙。耸了耸肩,嘀咕了一句:“大惊小怪,难道是看到雪地里的反光了?”药老则是嗤笑一声,显然没把外面的动静当回事。
短暂的疑惑过后,院内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萧炎清了清嗓子,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猪八戒的糗事,孩子们的注意力也迅速被拉了回来,笑声再度响起。药老则开始准备第一批需要用来配合药力,驱寒疗养骨伤用的酒。至于外面那些惊恐逃窜的人,以及因此而变得更加邪乎的旧院传说,他们却是丝毫不知,也毫不在意了。
就在这时,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响起。很快,萧逸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院门口,他跳下车,一手拎着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油纸包,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小捆散发着特殊清香的药杆。他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一边快步走进来,一边眉飞色舞地对萧炎嚷嚷道。
“药都买齐了!嘿,你们猜怎么着?我去米特尔家的药铺,正好碰上加列家族那个傻大个加列奥!他还想仗着人多插我的队,说什么他们家急用!我直接……”
萧炎听着萧逸讲他的奇葩操作,有些哭笑不得,但看到药材安全的买回来了,心里也松了口气。他接过药材和避寒木,走到药鼎旁边。药老的声音适时响起。
“嗯,东西都齐了。小子们,都看好了!”一股温和的灵魂力量扩散开来,将孩子们都笼罩在内,让他们感觉身上暖洋洋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接下来,老夫给你们变个戏法!”随着话音落下,萧逸买回来的各种药材自动飞起,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按照特定的顺序,井然有序地投入到那已经温热的黑色药鼎之中。森白色的火焰陡然升高,将药鼎完全包裹,开始了无声而神奇的炼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