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果镖尖那半次抽搐似的闪光,像一颗陨星砸进陈野的视网膜深处。冷冽的病房被那点靛蓝灼得刺痛,极寒的死亡气息无声炸开——钱淑珍凝为冰雕的身体深处,某种东西正在尖叫!
林小蔓感觉怀里朵朵的躯体骤然绷紧,纤细的脊骨僵硬如钢条。小女孩的体温如同被瞬间抽离的潮水,冰寒沿着林小蔓环抱的臂弯爬上来,直刺骨髓。
滴答。
钱淑珍左眼角那颗炽热沉重的泪珠,终于落向铺满冰尘的地面。
在泪珠与冰尘接触的同一微秒。
整个病房的灯光被彻底撕碎。灯管、仪器显示屏、应急灯、甚至窗外遥远城市的霓虹——全部爆裂成四溅的靛蓝色碎火!碎片悬浮在空中,旋转、凝结,每一片都迅速生长出尖锐锋利的冰凌!冰凌反射着彼此、反射着病房里唯一的光源——地上那颗泪珠砸开的小小冰洼。
泪落冰裂!
冰洼中心炸开一个无形的力场圆环!圆环以绝对的速度掠过病房内所有悬浮的靛蓝冰棱镜片!所有的镜片在圆环掠过的瞬间骤然凝固了自身的旋转轨迹,全部,无一例外,将冰冷的镜面,精准、冷酷地对准了病床上缩成一团的朵朵!
亿万道镜片折射的、来自泪滴与冰洼本身的幽寒蓝光,如同蓄势待发的弩箭阵,冰锋所指,朵朵如坠冰狱!她单薄的身体在亿万道冰冷注视下无法控制地痉挛,小嘴张开,却连一声绝望的呻吟都冻结在喉咙深处,只有瞳孔疯狂放大,倒映着那场即将贯穿她渺小身躯的光之箭雨风暴!
冰洼如同烧开的液态氮,翻涌、沸腾、蒸发!寒气不是弥散,而是凝聚。凝聚成一条冰蓝色的长蛇,以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在那些凝固指向朵朵的镜面阵列中折射!
每一次折射,寒气的速度都在提升!寒气掠过镜面发出的不是破空声,而是令人牙酸的、冰层撕裂般的呲呲锐响!仅仅千分之一秒,那条冰蛇便完成了无数次的折射加速,其锋芒超越了一切感官能捕捉的极限!如同时间本身被冻结成的矛!
目标,直指朵朵微张的口中!那道通往她稚嫩喉管的黑暗!
00:00:01 声光的谋杀
冰蓝光矛贯入的刹那,朵朵身体弯折成倒弓,四肢绷直。所有的靛蓝光芒在她皮肤下奔涌,每一条毛细血管都爆发出深色的静脉网纹。喉咙深处被顶出一个尖锐畸形的凸起,像要撑破薄薄的肌肤钻出来!
“共振…频率!”林小蔓的尖叫劈开了冰封的死寂。她拼尽全力拖开朵朵的瞬间,自己半个身子撞入那片悬浮的冰棱镜阵!
“噗——嘶啦!”
冰冷的灼热感侵入身体。林小蔓的思维被切断,意识被冻结。视野里只有一片撕裂般的白和蓝。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冰,躯壳在融化,灵魂却在冻结。无数细碎的声音在她被寒冰光芒刺穿的耳蜗里疯狂炸响:
那是海沟深处岩浆滚动冒泡的声音被拉长扭曲;是骨肉在冻结中纤维崩断的呻吟;是芯片在临界低温下短路发出的尖鸣;是钱淑珍那颗泪滴撞击冰尘时碎裂的悲响——所有这些非人的声响,被某种恶毒的意志调制成刺穿灵魂的混乱音刃,混合着那冰蓝光线一同注入她的神经!
视觉被剥离了。耳蜗,成为了被穿刺的战场。那些混乱叠加的声波冲击着她脆弱的听觉器官。每一个声压,都精准地击打在不同的神经末梢上,像是要活活将她的听觉系统扯碎、拉拽成一条条冰封的绳索!
她想尖叫,但喉咙发出的只有气流冻结般的嘶嘶声。耳道深处,某种粘稠冰冷的东西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是血?凝结成了细碎的蓝色冰沙?
视觉是最后消失的。她最后的视野里,只有病床上那具小小的身体,在靛蓝静脉纹路的捆绑下,如同一个被恶毒魔法操控的提线木偶,正缓缓地、僵直地,坐了起来。
朵朵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下巴几乎顶在胸口。黑色柔软的短发无力地垂落,遮挡着惨白稚嫩的脸庞,唯有一颗冰冷的水珠,沿着额发滴落在紧握的小拳头上。
00:02:37 非人之声
林小蔓是被自己耳膜处传来的尖锐刺痛惊醒的。那不是生物意义上的痛,更像一种冰冷的针在直接搅动她的脑浆。她瘫倒在冰棱镜碎片里,耳朵贴着冰冷的金属床边,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耳蜗深处细碎的冰晶碎裂声。视野边缘是大片不祥的黑红交错的阴影,像凝固的血污。
那尖锐的非人噪声从未停止。它就在这间病房里,在每一处冰冷的角落回荡、折射,如同一个拥有亿万只冰冷尖爪的幽灵在反复刮擦着一切物体表面。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越过金属床脚的弧线,看到了——
朵朵。
她坐在病床上,穿着单薄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低着头,只能看到黑色的发顶和瘦削的、微微耸动的肩膀。她的两只小手紧紧握成拳头,放在蜷起的膝盖上。那个角度看不到她的脸。
但声音的来源清晰无误——正是她的方向!
每一次细碎冰晶的刮擦、每一次声波尖针穿透虚空的穿刺感,都源自于那个小小的、佝偻的身影!
“朵…朵…”林小蔓张开嘴,喉咙里发出破裂风箱般的嘶哑气音。她挣扎着想抬头。就是这一动,头部位置的改变,让听觉出现了一瞬间微妙的“断层”。
那持续不断的噪音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变化。如同高速掠过的电流中,夹杂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人声片段:
“…钥…匙…打…不…开…”
小女孩茫然无助的声音!像被淹没在滔天海啸里的呼救!林小蔓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几乎要冲破冰封的胸膛!“朵朵!”她用尽残余力气嘶吼,不顾撕裂的痛苦,“别听!捂住耳朵!快捂住!”
病床上小小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但下一刻,一种更深沉、更宏大、更恐怖的声响骤然降临!不再是刮擦,而是如同深海的万吨巨门被沉重地推动时发出的、让灵魂都随之低鸣的嗡——嗡——嗡——!每一次波动都让整个病房的墙壁、天花板、地面剧烈震颤!金属仪器和输液架在震颤中嗡嗡共振,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
在这碾压一切的巨轮嗡鸣声中,刚才那个属于朵朵的微弱人声片段,如同晨曦的露珠般脆弱无力,瞬间被碾成齑粉,再无痕迹!
病床上朵朵紧握的双拳骤然张开!十指抽搐着,青紫色的血管在指尖清晰跳动。那掌心布满湿冷的冷汗,指甲抠破了掌心肌肤,留下深红色的月牙痕。她猛地抬起头!
林小蔓看到了那张脸。
惨白。毫无血色。眼睛睁得极大,几乎要裂开眼眶。那不是惊恐的眼神,而是一种极致的空茫,一种灵魂被彻底掏空、只剩下冰冷躯壳在被动承受的痛苦木偶的神情。嘴唇呈一种诡谲的青紫色,微微张开,嘴角紧绷地向下拉扯。
无声的嘶喊。朵朵的灵魂被困在囚笼里,身体却像一个即将引爆的核融合核心,向外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疯狂低鸣。
朵朵的嘴唇在哆嗦。每一个细微的抽搐都牵扯着僵硬的嘴角。每一次细微的开合,都对应着一次从她喉咙、胸腔深处发出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咔嗒声。
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被林小蔓的耳朵捕捉,而是像冰冷的细针,直接、蛮横地刺穿了她的颅骨!针尖挑动她的耳蜗底部的毛细胞!
林小蔓的瞳孔猛缩!她是生物神经学者,她立刻明白了!这种直接作用于听觉神经的脉冲传递……是松果镖!是钱叔手臂内侧那个被铬蓝素污染的芯片!
“解……”林小蔓的牙关咯咯作响,寒气几乎冻结了她的喉咙。她的目光死死盯住朵朵那双几乎要瞪裂的眼眶深处。在小女孩的瞳孔里,除了倒映的病房顶灯破碎的残骸,还有……一个极速跳动的数字编码?一串由墨蓝色的冰晶组成的符文?不!是烙印!是直接投射在她视网膜上的……基因图谱片段!
她看见了!那个一直隐藏在松果体深处、王志成以无数人性命为阶梯想要触碰的……“基因钥匙”的……图谱碎片!
朵朵身体的颤抖陡然加剧。每一次痉挛般的抽搐,喉咙里发出的咔嗒声就更加尖锐,节奏更加急促疯狂!随着声音的频率飙升,烙印在她瞳孔里的基因图谱影像也如同解冻般流动起来!亿万碱基链条像冰河涌动!林小蔓感觉自己的耳蜗即将被那声音的冰针搅碎成粉末!这声音要传递的东西根本不是为了让人理解!它是一种毁灭性的信息攻击!要用超高频率的噪声……摧毁所有能够接收这组基因频率的人类的听力神经! 这本身就是开启“锁”的毁灭程序!
陈野的咆哮从侧面炸响!他从碎裂的仪器残骸堆中暴起,手臂上挂着的紧急降温凝胶袋在他猛力撕扯下破裂!粘稠冰冷的蓝色液体泼洒出来,带着刺鼻的化学药剂味,被他像扔水球一样狠狠砸向病床!
液体泼上朵朵紧绷身体的瞬间,发出一片滋啦啦的尖啸!冰蓝色的化学冷雾在她身上腾起!那高频刺耳的咔嗒声,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物理降温打断了一瞬!就如同锋利的冰锥被卡进了齿轮!
朵朵的脖子以一个非人的角度拧转,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向陈野。皮肤上凝结的冰冷化学胶层像一层活着的茧,剧烈蠕动,每一次起伏都试图崩裂束缚!
00:07:52 冻结的钥匙
“坐标!”林小蔓挣扎爬起,左耳流下的血在脸颊结了冰晶,“图谱碎片!高频信号锁!破解需……声波反向干涉!抵消!”
她的嘶吼带着血沫。目光越过病房翻倒的支架残骸,钉在钱淑珍遗留下的冰雕上——那条曾被改造过、内侧曾隐藏密码的手臂位置!冰封的断臂截面下方,凝血的残骸里,一点微弱但异常纯净的星蓝色微光顽强地渗出!是钱叔密码最后激发的星光防御程序残留!
朵朵喉咙里的“咔嗒”声又一次尖锐起来!化学胶的束缚正在被震裂!基因图谱的影像在她瞳孔深处明灭闪烁!
陈野再次扑向医疗车的残骸,绝望地翻找任何能发出声音的东西!没有!除了仪器还在嗡鸣共振——嗡鸣?!
那碾碎一切的沉重嗡鸣声!王志成意识通过朵朵传导出的、如同深海巨轮启航般的低鸣!它一直在那里!它是支撑朵朵声波攻击的背景噪声!就像承载毒刺的蜂巢!
陈野猛地看向那扇被破坏的防爆窗——钱淑珍曾用它砸碎过冰尸幻影!厚重的多层夹胶玻璃裂痕处,正在随着病房墙壁一起剧烈震颤!嗡鸣共振!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陈野脑中炸开!
“林博士!频率!‘钥匙’的频率锁是多少?!” 他扑向那扇震颤的窗户,徒手撕扯窗框边残留的、带有锋利断口的胶条。
“碎片…指向…峰值…147.33hz!”林小蔓几乎用灵魂喊出这个数字!钱淑珍留下的线索!王志成的核心频率!开锁的唯一钥匙!
陈野将几根扭曲的金属棍插入玻璃裂痕最深的位置作为杠杆!每一根金属棍都精准地卡在裂痕的应力节点上!在震耳欲聋的嗡鸣声达到最高峰的刹那,他双手肌肉贲张,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嘎——嚓——轰!!!”
三根金属杠杆在巨力下瞬间弯折成拱形!原本遍布裂痕的巨型防爆窗终于彻底崩溃!碎裂的玻璃不是散落,而是在巨大的共振能量压迫下,如同无数片锋利的冰晶飞刀,向外、向病房内激射而出!冲击力之大,甚至将旁边的墙体也崩开更大的裂口!
巨响震塌了耳蜗里纠缠的毒针!碎裂的玻璃洪流中,嗡鸣声达到了顶点,随即戛然断绝——窗碎了!传播共振的基础被物理破坏了!支撑朵朵声波攻击的“底座”崩塌了!
同时,碎玻璃风暴撞在朵朵身上包裹的化学凝胶层!脆硬的胶层如琉璃般迸裂!附着在凝胶上、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冰蓝纹路也随之瓦解!
朵朵身体猛地一弹,如同挣脱了无形锁链的木偶,重重向后砸回病床!她眼中的基因图谱烙印碎裂成光粒消失,喉咙里致命的咔嗒声变成了痛苦的抽气声。她蜷缩起来,剧烈地咳嗽,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少量冰蓝色、粘稠如机油的血沫。
林小蔓跌跌撞撞扑到床边,手颤抖着按向朵朵颈部动脉。指尖传来微弱却清晰的搏动。冰冷,但,是活的。她瘫软下去,几乎虚脱。
陈野背靠着崩塌的窗洞冰冷的墙壁残垣喘息。寒风裹挟着城市雪夜的灰尘涌入。窗外,零碎如星的靛蓝星尘依旧在飞雪中明灭不定。
几片崩飞的防爆玻璃碎屑划过了病床金属的边缘,其中一片特别尖锐的碎块,正巧嵌入掉落在地的松果镖尾部。镖体微微一颤。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镖身上凝固的靛蓝血痂(朵朵挣扎时滴落的),正缓缓渗入碎裂的玻璃缝隙——如同活物找到了新的寄体。
(走廊应急灯闪烁,墙上,冰霜悄然冻结出一片松果脉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