晷针悄然划过未时三刻,储秀宫的铜缸里漂浮着零星的睡莲残瓣。林晚棠捏着半卷《黄帝内经》,目光却穿透窗纸,落在宫道上神色匆匆的太医身上。自太后寿宴晋位常在后,表面上风平浪静,可她深知,后宫里越是安静,越是暗流汹涌。
“小主,钟粹宫传来消息,三阿哥昨日突然高热惊厥,太医院开的方子全然无用。” 巧云急匆匆掀帘而入,鬓角的绢花歪在一边,“还有咸福宫的安常在,晨起时浑身起了红疹,痒得直拿头撞墙!”
林晚棠手中的书页 “哗啦” 一声合上。高热、红疹、群体性发病…… 这些关键词在她脑海中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结论 —— 天花。作为历史系研究生,她对康熙朝的天花疫情了如指掌,当年玄烨能继承大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出过天花具有免疫力。可此刻,后宫嫔妃和皇子接连染病,若是处置不当,不仅是无数性命难保,更可能成为后宫新一轮权力洗牌的导火索。
“备车,我要去钟粹宫。” 林晚棠抓起披风便往外走,却被巧云死死拉住。
“小主使不得!” 巧云急得眼眶发红,“天花是要命的病,您万金之躯……”
“正因为是要命的病,才容不得半点耽搁。” 林晚棠掰开巧云的手,“你忘了我落水醒来后,能背出《伤寒论》全文?太医院那些迂腐的太医,只知道按古方抓药,再拖下去,整个紫禁城都要遭殃!”
钟粹宫里弥漫着浓重的艾草味,熏得人睁不开眼。三阿哥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太子胤礽立在床边,眉头紧锁,见到林晚棠进来,神色瞬间冷了下来:“林常在不在自己宫里待着,来这儿作甚?”
林晚棠福了福身,目光却落在床头的药碗上:“太子殿下,三阿哥服的可是银翘散?”
“正是。太医院说此药清热解毒,最是对症。” 胤礽语气不善,“怎么,你一介女流,也懂医术?”
“若是寻常发热,银翘散自然有效。可三阿哥这病……” 林晚棠伸手探向三阿哥的脉搏,触手滚烫如炭,“殿下请看,三阿哥耳后已有红疹,这分明是……”
“住口!” 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太医院院使刘庸急匆匆赶来,官服上还沾着药渍,“天花乃不祥之症,岂是你能胡乱揣测的?钟粹宫已经封了,林常在请回吧!”
林晚棠死死攥住床幔,指尖泛白:“刘院使可知,当年先帝就是因为天花……”
“放肆!” 刘庸气得胡须乱颤,“先帝讳名也是你能提的?来人,将这妄言惑众的妇人拖出去!”
就在侍卫上前时,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都在吵什么?” 康熙皇帝身着常服,身后跟着脸色阴沉的惠妃。林晚棠心中一凛,惠妃此刻出现,绝非偶然。
“启禀皇上,林常在擅闯钟粹宫,妄议三阿哥病情,臣恳请严惩!” 刘庸扑通跪下。
康熙的目光扫过林晚棠,又落在三阿哥身上,沉声道:“林常在,你有何话说?”
“回皇上,臣妾虽不通医术,却也知治病需对症下药。” 林晚棠直视康熙的眼睛,“三阿哥所患确是天花,按古方治疗无异于饮鸩止渴。臣妾有一法,或许能遏制病情蔓延。”
惠妃掩嘴轻笑:“哟,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是吃干饭的?轮到你一个后宫妇人指手画脚?” 她转向康熙,眼中满是担忧,“皇上,天花凶险,可不能被妖言迷惑啊!”
林晚棠突然跪行几步,抓起案上的毛笔,在宣纸上快速写下几行字:“皇上请看,这是‘隔离之法’。将染病之人单独安置,接触过的人也要隔离观察;每日用盐水漱口,白醋熏蒸房间;病患被褥衣物一律焚烧……”
康熙盯着纸上的字,神色渐渐凝重。他亲身经历过天花的恐怖,更明白这病一旦失控,整个皇室都将面临灭顶之灾。就在这时,三阿哥突然剧烈咳嗽,嘴角溢出黑血,将床褥染得通红。
“立刻按林常在说的办!” 康熙猛地拍案而起,“刘庸,你带着太医院全力配合。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惠妃脸色骤变:“皇上,这……”
“惠妃不必多言。” 康熙冷冷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一向自诩贤德?便去咸福宫照看安常在吧。”
接下来的七日,整个后宫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林晚棠亲自监督隔离措施,指挥宫女用白醋熏蒸宫殿,又让御膳房熬制绿豆汤给接触者服用。她顶着巨大的压力,甚至将现代的口罩改良成简易防护巾,强迫太医们戴上。
“小主,您已经三日未合眼了。” 巧云捧着参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惠妃娘娘在背后说您是妖女,用邪术惑乱人心……”
林晚棠灌下参汤,望着远处钟粹宫的灯火:“她当然要这么说。若我成功了,就等于断了她借疫情打压德妃的念想。” 她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有没有人频繁出入太医院?尤其是翊坤宫的人。”
第七日清晨,三阿哥的高热终于退了。当林晚棠揭开他脸上的纱布,看到红疹开始结痂时,几乎站立不稳。守在门外的康熙大步而入,眼中难掩惊喜:“你是如何想到这些法子的?”
林晚棠福了福身,心中早已编好说辞:“臣妾幼时家中遭过瘟疫,一位云游道士传授了这些法子。臣妾日夜诵读医书,总想有朝一日能为皇上分忧。”
康熙凝视着她,目光复杂:“你与其他妇人的确不同。” 他转头吩咐身边的李德全,“传旨,晋林常在为林贵人,赐居景仁宫东殿。”
消息传开,后宫一片哗然。从答应到贵人,连跳两级,这在康熙朝的后宫实属罕见。而此时的林晚棠,正站在景仁宫的廊下,看着惠妃的轿子匆匆经过。轿帘掀起的瞬间,她分明看到惠妃铁青的脸色,以及藏在袖中的一卷明黄色密信。
这不过是个开始。林晚棠摩挲着新赐的翡翠镯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尤其是那些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子们。九子夺嫡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她手中的现代知识,将成为最锋利的武器。但同时,她也清楚,在这深宫中,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当夜,林晚棠在灯下展开一张泛黄的舆图。这是她托巧云从内务府偷来的,上面标注着紫禁城的每一处角落。她的手指停留在太医院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 是时候查查,这场疫情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