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瘪的男人抬了下眼,声音有气无力,“你闭嘴。”
沈方初才不,先前她让他站住的时候,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愣是在她赶到之前问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问题。
到现在,她都没忘记那个医生的表情,怀疑陈见闻是个智障的同时,她也未能幸免。
最终没被打出医院都是那医生太有素质了。
“你给我老实点。”她戳着他脸颊警告,“听到没?”
陈见闻躲了下,知道她指的什么,没好气回:“别人都是琢磨怎么多搞钱,你倒是奇怪,恨不得绕着钱走。”
“反正你别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更不准拿我需要补身体当借口,我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舒坦日子,谁给我搞砸了我跟谁急。”沈方初捏着嫩白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拳头。
就在这时,身旁跑过一群红小兵。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赶紧跑,他们已经开始了,要是赶不上,这回又和我们没关系。”
“怎么他们回回都能碰到好事,我们连根毛都摸不着。”
嘈杂的脚步声随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远,路人纷纷避之不及,生怕被这些难缠的小鬼缠上。
忽然之间,往日色彩鲜明的街道变得死气沉沉,行人穿得灰扑扑,步履匆匆,死水般的眸子里了无生气。
变天了。
轰隆隆——
一声雷鸣划过天际,乌云瞬间聚拢,遮天盖日,如一阵阴霾笼罩住人的眼。
沈方初回家继续躺进被窝里,手里端着陈见闻煮的红糖鸡蛋,拉开窗户,趴在窗台上慢悠悠的吃。
没多会儿,大雨落下,凉意席卷大地。
陈见闻从柜子里翻出以前的旧被褥,扔床上,“裹着,别冻死了。”
沈方初对他的毒舌早有领会,时不时就得犯一次病,哪怕一番好心,愣是让他弄得像施舍。
“陈见闻,平城有石榴吗?”
“没有。”陈见闻头也没回,冒雨钻进厨房,他终于想起那把尚未成型的躺椅了。
不多时,厨房里传出锯木头的声音。
沈方初喝完最后一口红糖水,掩上一半窗户,躺进床的最里边,就着雨声睡去。
昏昏沉沉之际,她感觉肚子上方多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喟叹出声,睡得更沉了。
这一日,她大半时间都在睡觉,以至于到了晚上瞌睡就和她说‘拜拜’了。
陈见闻下班回来给她带了一盒鸡汤,还是温热的,正巧斜对门的陶芬芳送东西来,他停止侈侈不休的叮嘱,转身出去。
“这是我们厂子自己做的饼干,除了不好看,和外面卖的饼干一模一样,你们不嫌弃就拿去吃。”陶芬芳热情的说。
陈见闻接过碗,倒出饼干后给装了两个红糖馒头,才递回去。
“谢谢。”
“哎呦,你们这两口子太客气了,几块碎饼干哪值得馒头来换呀,你赶紧拿回去。”陶芬芳眉开眼笑,推搡道。
陈见闻不擅长说客套话,硬梆梆抵在门口,把手背在身后。
推搡几下,陶芬芳自觉尴尬,讪笑两声,视线往里瞥,“方初呢?咋没见着?”
“她睡了。”陈见闻回得简洁。
他的话痨和毒舌只针对熟悉的人,或者欠骂的人,在陌生人面前,他一向言简意赅,很能维持住形象。
一听,陶芬芳连忙告辞,“那我先回了,改天再来找方初唠。”
陈见闻点头,顺手就把门关了。
看着紧闭的门,陶芬芳脸上笑意维持不住了,端着碗回家。
一进门,就被两个孩子围住。
“这馒头好香,是什么做的?”孔依依咽了咽口水,眼巴巴问。
孔小明直接伸手抓,咬了一口惊呼道:“红糖味!”
陶芬芳眉头一皱,冲手将要伸到碗里的孔依依吼:“饿死鬼投胎啊,一天到晚除了吃屁事不干,老娘养你还不如养头猪。”
孔依依悻悻收回手,嘟哝道:“哥也拿了,你怎么不骂他?”
陶芬芳瞪眼,吩咐道:“你把火生起来,挑几个红薯蒸上。”
说罢,她端着碗进屋。
孔依依伸手去抢孔小明手里的红糖馒头,恶劣威胁,“你给我,不然我告诉爹,你又偷偷去小黑屋打牌。”
“告状精!”
孔小明使劲咬了口,把剩下的一小坨塞她手里,转身就跑。
没隔多会儿,陶芬芳又端着一碗碎饼干敲响了洪家的门。
如今,戴风清不去老洪家掩耳盗铃了,反正大院里都知道她下岗的事了。
怕看到讨厌的眼神,她干脆一整天缩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缝缝补补,洗洗刷刷,偶尔听到对门传来的声音,心头又被蒙上一层雾霾。
此刻,听见敲门声,她下意识拧起眉头,以为是大院里那些个讨人厌的婶子们,专程上门来看她笑话的。
负气将针线一扔,她气冲冲去开门,迎上陶芬芳那张笑脸。
“厂子里的碎饼干,我拿点给福宝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戴风清压下恼怒,脸色略显僵硬,“多谢。”
陶芬芳摆手,蹲下身体,摸了摸洪福宝的嫩脸,“真乖,快,拿去吃。”
洪福宝抬头,眼巴巴等着亲娘发话,小嘴巴蠕动,口水快冒出来了。
戴风清眉眼一软,“接着吃吧,谢谢陶奶奶。”
“谢谢陶奶奶。”洪福宝双手捧过碗,软糯糯的说。
陶芬芳笑意更浓,“吃完了来找陶奶奶,陶奶奶还给你拿。”
打发走孩子,她话锋一转,怜惜道:“你们小两口也是辛苦,一个人赚钱,一个人带孩子,也没人帮衬。”
戴风清眉眼落下来,苦笑道:“能怎么办?孩子还小,我又下岗了,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家里的重担就压在箫声一个人身上。”
闻言,陶芬芳面露几分纠结,她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丝决然,“我跟你讲,但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她四周瞥了两眼,压低嗓音,“我认识个人,在招会计,但不是正式工,你要是想去,我帮你介绍。”
戴风清眼睛一亮,立马应下,“我去!婶子,我要是能找到新工作,你就是帮了我大忙,往后有事我绝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