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闻!!!”
才眯两小时的陈见闻被一道尖叫声吵醒,他大拇指和食指搭在酸胀的额头揉了揉,怀里早已没了人。
意识到什么,他撑起身体,扯过床尾的背心往身上套,顺便给出回应。
“来了。”
嘶哑、浓厚。
待他打开门出去,就见沈方初双手叉腰在门口来回踱步,她身前,小崽子垂头丧气的站着,难得一副老实样儿。
仔细打量一番她的新造型,他挑起眉头,打趣道:“哟,这是哪来的时髦丫头。”
话音未落,便接收到沈方初警告的眼神,他下意识闭嘴,收敛嬉笑,轻咳两嗓子,严肃道:“又上哪儿野了?搞成这副造型,谁给你烫的头发?”
五岁的陈今晚有着一把乌黑茂密的头发,隔壁赵老太不知多羡慕。
可现在,这把头发被造成鸡窝,大抵是烫的时候没把握好时间,导致这会儿远远闻着都有了糊味。
陈今晚自觉心虚,贴墙站着抠裤缝,闻言抬起小脑袋,嘘声说交代,“前天爹带我去看的电影,里面那个漂亮姐姐就烫了一头卷发,可漂亮了。”
谁晓得美娜一拿火钳就抖,等她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惨况,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沈方初噎住,无奈道:“你想烫头发为啥不回来跟我和你爹说?”
“说了你们也不同意。”陈今晚小声嘀咕。
看着年仅五岁却已经懂得爱美的闺女,沈方初眼神悠远,陷入沉思。
见状,陈见闻轻咳两声,板着脸说:“小小年纪烫什么头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这个年纪应该做什么?”
“说过。”陈今晚这会儿老实的很,怕男女混合双打,她从能走路起就爱闯祸,有时候脑子还没转过来祸已经闯下了,没少被老父亲收拾。
见她垂着脑袋蔫哒哒的,陈见闻顿时心软了,话锋生硬转变,“但话又说回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这个年纪想烫头发也正常,但不能背着我和你娘偷偷烫,弄毁头发不仅难看还要挨骂多不划算。”
“好像……是这样哈。”陈今晚是个非常听劝的小朋友,立马摇摆了。
“不是好像,就是!”陈见闻一锤定音,“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和你娘。”
“那你们要是不答应了?”陈今晚还没被忽悠全。
陈见闻:“就算不答应又怎么了?你说又不会掉一块肉,顶多被拒绝一下,万一同意了呢?”
“是哈!”
陈今晚黑黝黝的瞳孔噌的放光,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至于头上的鸡窝,那都不是事儿。
三言两语,这缺心眼的小崽子就又开心了,扯着鸡窝和亲爹乐呵,时不时还瞥亲娘两眼,露出甜甜的酒窝。
“啊!”
一声尖叫响彻半个大杂院,隔着面墙,想听不见都难。
一瞬间,三人脸上的笑意消失。
骂声紧随而至。
“死丫头!小小年纪学些狐媚子做派,谁给你烫的头发?说!”
“娘,我错了,你别打我,呜呜呜~”
“还不说实话,死丫头,看老娘今天不给你抽掉一层皮,让你长长记性,一天好的不学到处发浪……”
陈见闻皱眉,这骂得也太脏了。
下一秒,眼前划过一道残影,墙根下的陈今晚跟个小钢炮一样弹出去,两根小短腿跑得飞快。
“欸欸欸。”
陈见闻伸出尔康手,愣是没将小崽子挽留住。
两口子无奈对视,认命往二号院。
当然不止他俩,还有其他人也纷纷赶往二号院。
他们拖沓的步伐显示出他们的不甘不愿,对于八卦,他们早已失去最初的兴趣。
这些年,院子里又来了些新邻居,关系不似往常那般随意。
他们闹矛盾,你去凑热闹,人家转头就化干戈为玉帛,拧成一股绳对付你,忒没意思了。
话说回来,此时,二号院里。
张月华正一只手拽着黄美娜衣领,一只手捏着棍子抽小姑娘屁股,棍棍到肉,看的周围凑热闹的人心底一阵阵冒凉气。
这是亲闺女!
“月华呀,孩子犯错好好说,别打坏了。”钱婶子放下手里的毛线,多嘴劝。
有人开了头,后面立马有人附和。
“是啊,孩子还小,你多说几遍她就记得了,光打哪行?”
“美娜可是院子里最听话的小姑娘,能犯多大的错?你这当娘的也太狠心了。”
“九婆最疼美娜,要是看到你打孩子,估计又得心疼了。”
张月华眼底划过愤恨,余光扫过说风凉话的众人,她教育孩子关这些人啥事?非要来多嘴。
心里窝火,下手愈发重了。
黄美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疼痛和惧怕说不出哪个更多一些。
“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不断哀求,可换来的是更狠的抽打,碰到亲娘厌恶的眼神她吓得赶紧低下头。
“张月华!”
就在这时,瓜子急切的怒吼声出现在院门,带着一身灰尘,他疾步上前,夺过张月华手里的棍子,发狠扔到一旁,发出哐当一声响。
黄美娜浑身发抖,下意识抱住亲爹的大腿,抽搐的肩膀久久停不下来。
瓜子心疼坏了,不顾浑身污浊,赶紧将闺女揽进怀里。
“别怕别怕,爹在。”
见这幕,张月华眼睛都气红了,心底升腾起一股怒意,大声叫嚣起来,“黄成,你什么意思!怪我心狠是吧,你也不看看你闺女做了什么好事。”
黄美娜浑身颤栗,瓜子揽的更紧了,不悦抬头,“你小声点,吓到闺女了,就算她做错事情了你也可以好好教,打她干啥?”
“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张月华突然上前一步,发狠的将黄美娜从瓜子怀里扯出来,拽着她头发乱扯,“你瞅瞅,这就是你好闺女做出来的事,小小年纪不学好学狐媚子烫头发,我是管不了你自己管吧,免得以后做出肮脏事又怪我没教好。”
说罢,张月华推开黄美娜,转头进屋,不忘抱走门口吃糖的小儿子,轰的声将门关紧。
瓜子胸脯起伏剧烈,深吸两口气,忙蹲下身体,给闺女整理头发,看着烫了的半截头发,藏在后脑勺那一块,不仔细扒拉根本看不见。
黄美娜小心翼翼抬头,红肿的脸上手指印明显,眼泪啪嗒往下掉。
她小声说:“爹,我没不学好。”
瓜子眼圈一红,摸着她脑袋安慰,“没事没事,爹相信你,等你祖祖回来爹让她给你烫个漂亮的,你祖祖可会烫头发了。”
“真的吗?”黄美娜眼底升起好奇。
瓜子在袖子上擦掉没来得及落下的眼泪,铿锵有力的说:“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