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去给你爹娘拜年吗?”
大年三十这天,沈方初在厨房搓汤圆下锅,忽然提起这件事。
陈见闻的眉头骤然蹙起,那条花格子的围裙也没压住他浑身散发的郁气。
“不去。”
他冷声道。
去年不愉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疯了才又去找罪受。
“咱家亲戚少,过年悠闲,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们就去陆东老家玩两天,他们老宅在乡下,到时候我给你弄叫花鸡吃。”
“好啊好啊。”
陈今晚不知推开窗户,伸颗脑袋进来,一个劲点头。
“快点洗脸,洗完吃汤圆,不是你天天念叨着想吃吗,再磨叽下去汤圆都化了。”
陈今晚哦了声,小声嘟囔,“越来越啰嗦了。”
沈方初没掺和父女俩的嘴仗,把汤圆搓得又圆又饱和,薄薄的皮里装着陈见闻专门调制的芝麻桂花蜜馅,不会甜的齁人,也不会干巴巴的没滋味。
须臾,一家人坐在火炉边吃汤圆。
“爹,你刚刚说的还算数吗?”
陈今晚不想待在家,太无聊了,年后十五她又要去蒋家念书,那是一点自由都没有的。
好几回她看见蒋家门外有玩泥巴的小孩,她特想出去一起,但每次都被阴魂不散的蒋元霸逮住,最终以失败告终。
“爹,去吧,我保证听话,绝不乱跑。”
陈今晚小眼神软糯糯的,又是撒娇又是卖萌,再郎心似铁的心也抵抗不住,更何况是陈见闻这种女儿奴,他克制了又克制,依旧败北。
“嗯,初五过完再去,估计他们也忙完了,不能打扰别人一家团圆。”
“爹最好!”陈今晚欢呼,回头看到沈方初似笑非笑的表情,立马黏上去,“娘也好。”
“小滑头。”沈方初刮了刮她鼻尖,腹诽道:也不知道是谁昨晚偷偷和她咬耳朵,吐槽陈见闻的不讲人情,这么快就叛变了。
为了这次行动,陈今晚兴奋了好几天,连小伙伴来叫她玩,她都没去,专心致志在家里提前做准备,一个小小的行李不知整理了多少次,看的陈见闻和沈方初几度无语。
倒也没阻拦她。
是夜。
咚咚咚!咚咚咚!
沉寂打碎,急促沉闷的敲门声接连响起。
沈方初浑身一颤,吓醒了,无精打采的去推身旁的陈见闻,暗哑的嗓音轻声说:“有人敲门。”
“谁呀!”
陈见闻翻身坐起,往身上套了件棉衣,被打断的睡意像只昆虫,一直在脑子里叫嚣,搅得额间生疼,烦躁中,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又快又重。
咯吱~
“老三!爹出事了。”
天空拉出一条细长的闪电,轰隆的咆哮紧随而至,叫得人心尖发颤,只觉脑中都白了一瞬。
陈见闻站在门内,僵持着身体半晌没动作,一双黑眸盯着不远处沙沙作响的树叶发怔。
“老三?”
陈松木急了,伸手去拽他,“爹今天去厂子里值夜班,路上太滑,摔沟里去了,等人发现的时候浑身都僵了,这会儿在医院呢,你赶紧跟我过去,再晚怕是……”
后面的话没说口,但陈见闻已然明了。
他回神,转身拿了衣服裤子往身上套,顺便和沈方初交代。
“爹摔了,我去瞧瞧,你们睡,明天别来医院找,有情况我会回来叫你们。”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要是实在忙,我就托人给你带个口信,反正你们别乱跑。”
“好。”
沈方初坐起来,夫妻俩在黑暗里对视。
之后谁也没说话,相继沉默,这一切快的跟做梦似得。
陈见闻跟陈松木往医院去。
出院门时,陈松木忽然问:“不让你媳妇儿和孩子去看看?爹这回不一定熬过去。”声音沙哑。
陈见闻步子极快,冷声道:“她们不去。”
无论是他娶沈方初,还是后来有了陈今晚,他亲爹亲娘从未表现出欢迎,甚至还有过欺负她们的想法。
现在有事了,哪里来的脸让她们跟着东奔西走。
陈见闻算的清楚。
在他这里,从来都没有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去,也不过是看在父子一场,有始有终。
医院里。
陈家人哭作一团,陈母晕倒三次,回回醒来都跑到病床旁撕心裂肺的大哭,直至昏厥,送去隔壁输水,然后又来……周而复始,看的护士欲言又止。
又一次把陈母推走。
陈松树秉承着老大的姿态,走到陈见闻面前,吸了吸鼻子。
“老三,不管以前怎样我们永远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爹娘老了,需要我们照顾,我们谁也别推辞,否则就是不孝,要遭天打雷劈的。”
陈见闻询问的话在喉咙里打了转,硬是化作一声冷哼。
以前占便宜的时候怎么不说他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恨不得让他永远别回去,免得和他们抢家里的资源,现在需要回报爹娘了,倒是想起他了。
陈见闻懒得看他这副恶心人的嘴脸,错身擦过,走到病床旁看了眼,半边脸上全是擦伤,嘴唇惨白,呼吸轻微。
捏了捏被角,他问:“医生怎么说?”
陈松树脸色极差,感觉自己作为老大的尊严被挑衅了。
但想到以后需要陈见闻出力,他忍下这口怨气,好声好气说:“医生说伤得太严重了,得等爹自己醒过来。”
“要不是醒不过来呢?”陈见闻回神,注视着他问。
彼时,陈大嫂跑进来,哭着抢白,“老三,我们太苦了,家里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爹又出事了,你说我们的命咋就这么苦呀~”
她说得是几年前那场庞大的骗局,陈家不仅掏空存款,还欠了一屁股外债,一家人省吃俭用两年半才还完大部分外债,又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彻底缓过来。
正要松口气的时候,陈父又出事了。
这无疑是一场巨大的晴天霹雳,将陈家人刚痊愈的心灵又给击溃了。
陈见闻朝后躲,嫌弃之意毫不掩饰。
“大嫂,你别把鼻涕往我身上蹭。”
陈大嫂:……
她扮得可怜不像吗!
为什么要注意她的鼻涕?
陈大嫂破大防,幽怨的瞪向陈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