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同意没?他要是不管爹娘咱们咋整?我才接娘的工作,这时候要请假时间长了领导肯定有意见,年底评不上优秀工人,又要损失好大一坨奖品。”
“重要的还是表现,我现在不好好努力,以后升职就没我的份,松树,你可得想想办法呀。”
陈大嫂心急如麻,怕影响工作赚到手里的钱变少,又怕陈家兄弟自私,不愿意照顾公婆。
一时间,她那颗心简直比在油锅里还煎熬,豆大的汗珠滚下地。
“你闭嘴!”
陈松树也烦。
难道他就想管爹娘?
他又不傻。
养个不赚钱光吃白饭的人就够拖累了,更何况还是个吃喝拉撒不能自理的病人,能把他拖垮。
所以,绝对要把麻烦扔给老二和老三。
思及至此,他眼底翻起阵阵诡澜,波涛汹涌,此起彼伏,久未平息。
“爹娘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可不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要是不愿意,哼!”
陈大嫂心肝乱颤,缩紧脖子,不敢多言。
近几年不知怎的,陈松树变得愈发阴鸷,有时阴沉沉的盯着某处愣半天,陈大嫂有回推了他一把,被揍得三天没下床,那之后就不敢招惹他了。
这一夜,陈家四位谁也没敢睡,忙得似陀螺,满地乱转。
陈见闻眯了会儿,睁眼见窗外天边翻白,脚冻得没了知觉,他裹紧棉袄,站起身咬牙切齿的在原地跺脚。
“老三~”
门拉开一条缝隙,陈松木的眼珠子偷摸凑近,嘟着嘴说:“娘醒了,想见你。”
陈见闻颔首,跟着去隔壁。
陈母躺在病床上,两鬓染白,一夜苍老十岁,目中泛泪。
说实话,看见这一幕陈见闻有些诧异,他一直以为这两口子冷心冷肺,永远只顾自己,却没想过,这两口子对彼此的感情如此深厚。
刚在心底感慨完,陈母一句话直接让陈见闻无语。
“老三,你爹死了没?呜呜!这老东西咋就摔沟里去了,他咋这么不小心,他还没告诉我存着密码呢,他要是走了……”
提起这个话题,在意的不止陈母,还有旁边虎视眈眈的四人。
“娘,你怎么会不知道密码,你别开玩笑了。”陈松树假笑着说,不知是说给谁听。
“就是。”陈大嫂立马附和,“家里的财政大权可是娘把控着。”
陈母抽抽噎噎,声若蚊蝇。
“自从我把家里的钱弄没了,你们爹就不让我管钱了,还换了存折,别说密码,就是存折在哪里我都不清楚。”
这话一出,陈家四人恍恍惚惚,犹如天塌了般的崩溃。
钱呀!
“娘,你不会连爹有几张存折也不清楚吧?”陈二嫂声音苦涩,试探询问。
陈母捂脸点头。
陈家四人:……
还不如天塌了来得直接,这样要死不活的磨命,太煎熬了。
沉寂片刻,突然间,四人一窝蜂往隔壁跑。
“爹没人守,我去守着。”
“还是我去,我是老大,这是我的责任,爹醒来肯定想第一个看到我。”
“大哥,你让我来,保准爹就算醒了我也蒙住他眼睛,等你来了再揭开。”
“作为长嫂,这种事还得我来,否则就无辜了爹娘对我的信任,二弟妹还是你们回家休息吧。”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呵!
一起生活好些年,谁还不了解谁?
必不可能给对方可乘之机。
眨眼间,陈母所在的病房就空了。
她有点伤心,望向仅剩的陈见闻,两眼流下感动的泪水。
“老三,没想到临了还是你对娘最孝顺,以前是娘错了,不该因为生你的时候遭了罪就对你不好,娘以后对你好,把以前的那些都补上,你媳妇儿和孩子没来吗?让她们来看看娘吧,娘活到这个岁数才算看明白了,往后娘就跟着你们养老,帮你们带孩子。”
陈见闻做梦都没想到,他竟然能等到亲娘的认错。
可惜,晚了。
十岁的陈见闻渴望亲娘的关心。
而三十岁的陈见闻只想赶紧解决这些麻烦事,回家抱抱媳妇儿,逗逗闺女,万事皆可不存于心。
“您误会了,我来是听二哥说爹摔了。”他冷漠道。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兼具着不同往日的成熟,陈母晃了下眼,忽然间,她心底冒出一个念头,有多久没仔细看过小儿子了?
问题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陈母下意识张嘴,声音刚走到喉咙就被叫停。
“我不会让沈方初和今晚来看您。”
话音顿住,陈见闻毫无情绪的脸上涌起嘲弄,“您别是忘记了去年过年您对她们说了什么吧。”
轻飘飘的话语让陈母神情大变。
尘封的记忆被翻出来,刺目又扎心。
“见闻……”
“那些哄人的话您还是留着说给你心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听吧,我回去了,晚点再来看爹。”
“见闻!你别走,你听娘说!”
沉闷深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
陈母张大嘴巴,如雕塑静立,只有微弱的气息证明她还存在。
良久,她空洞的眼底浮现悔恨,嘴里发出呜呜的抽泣……
自从把工作转给大儿媳后,她算是彻底感受了一把人情冷暖,往日低眉顺眼的大儿媳扬眉吐气,转头变了嘴脸,对她吆五喝六。
大儿子更是处处向着他媳妇儿说话。
而二儿子和二儿媳怨她把工作给了老大两口子,一不顺气就拿出来吵。
家里乌烟瘴气,日日不得安宁。
若非如此,当家的又何必大年三十还要去厂子里躲清静。
呜呜~
要是早知道老大、老二是白眼狼,她就不该对老三那种态度,冷了孩子的心,现在说再多的软话都没用了。
陈母有多悔恨陈见闻不知道,他一路小跑到家,天空不知何时飘起雪花,纷纷扰扰。
“哟,这清早的你上哪去了?”
前些日子才搬进三号院的李姓人,一家十二口,大人孩子站在一排,看的贼唬人。
之前只把东西搬过来,人还住厂子里。
估计今早才来,不然陈见闻不会没看见。
“出去办事,您们这是搬过来了?”陈见闻站在屋檐下拍打着浑身沾染的雪花,全是寒凉。
李婆子笑呵呵的点头,“对,搬过来了,以后多多关照,老婆子好相处得很,就我家几个儿媳妇不行,老大馋,老二奸,老三懒得烧蛇吃,希望还没嫁进来的老四媳妇儿强点吧。”
论不要脸,陈见闻也算有发言权,但刚见面就聊到这种程度貌似不太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