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不服气,“你们凭啥说我,你们还不是一样,这巷子里有几个和儿媳妇关系好的,大哥莫说二哥,鼻屎壳壳一般多。”
“欸,我们和你可不一样,我们顶多关系不好,没像你不把儿媳妇当人看,常燕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遇到你这号的毒婆婆。”
在这个话题上钱婶子有充分的发言权。
她和俩儿媳关系那叫一个紧张,但她从不磋磨儿媳。
偶尔也会想,是不是她够忍得俩儿媳才跳的愈欢,要是她尖酸刻薄、蛮横霸道或许家里也能消停点。
“那是你蠢!”
李婆子拿眼睛夹她,满是轻蔑。
“你两个儿媳在外面没少嚼你的坏话,你还蒙在被子里不晓得,哈批一个。”
刹那间,钱婶子仿若受到重击,脸色煞白,稳不住的倒退。
“你慌啥!”
赵老太从后面抵住她,小声教训,“俩个小娘皮不懂事,敢作妖你回去慢慢收拾就是,在这气短啥?”
要她说,干脆分家得了,一个个心大的很,真以为分家是啥好事不成。
在混乱且贫穷的年代里,一大家子齐心协力尚有熬不过去的,更何况独木难支。
没吃过教训,说再多都是废话。
不会听的。
钱婶子心口缓缓注入一道力量,缓解疼痛。
她重振旗鼓,挺直背,“她们不干人事关我屁事,真论起来也是她们没教养,和老娘半毛钱关系没有。”
“哼。”
李婆子撇开脸,才不信她能想的开,指不定晚上回去就要闹起来,到时候她肯定要亲临现场,好好嘲讽一番。
“醒了醒了,不用上医院了!”
就在这时,宋糊糊忽然叫道。
众人的视线立即被拉回来,见躺在地上的常燕已经睁开双眼,眼神麻木空洞。
“这就醒了,快让我看看。”
曹主任挤到最里面,心中悬挂的大石头也随即落地,幸好没闹出人命。
她亲自将人扶起来,叹道:“啥事不能好好说,非要上吊呢?差点吓死我了,以后可不能再干傻事。”
这话像是开关,瞬间点燃常燕心底挤压的委屈。
泪水开闸,常燕反手拽住曹主任的手腕,大喊:“我活不下去了,您瞧见了的,这日子真没法过了,我呜呜~”
“贱蹄子,你胡咧咧啥!”
李婆子在外围蹦跶,龇牙咧嘴的骂。
常燕逼着自己说,她不再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没用。
“她不是人,把我们当畜生,稍有不顺心就打,天底下哪有她那样的婆婆,她把持着一家子的收入,全补贴给李福宝。”
“曹主任,难道她的闺女是人,我的闺女就不是人了吗?大丫长这么大没穿过一件新衣,什么都捡她小姑不要的,您说,这日子还咋过。”
曹主任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你先冷静,我们一定帮你。”
一句空话。
常燕此时就像是站在高高的悬崖上,四面无路,她迫切的想要寻找到方向,几次碰壁,她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赵老太瞧出问题,提醒道:“常燕,你别光哭,你说说你想咋办?甭管发疯的那个,咱这么多人绝不会让她进来打你。”
是的。
七弄大院的人几乎都上班回家了,闻讯赶来,同身旁人搞清缘由,纷纷对李婆子露出仇视的目光。
马德全更是将人扔到隔壁院子,直言道:“发疯回自己家去,别在我家门口犯病。”
李婆子怕挨打,不敢踏足一号院,干脆隔着门槛跳大神。
根本没人搭理。
常燕眼神迷惑一秒,继而变得坚定无比。
“我要分家。”
周围静止片刻。
左英露出为难的神色,“父母在,不分家,你身为儿媳提出这样的要求恐怕会遭受唾骂的。”
话音落地,她立即接受到一众压迫的视线。
左英气短的咽口水,“我,我没说错呀。”
她家就是这样,一大家子十多口全挤在三十平的筒子楼里,大哥大嫂想去厂子申请房子都被爹制止了,扬言只要他活着,谁都不准搬走。
赵老太:“小姑娘,你没经历过这些别瞎掺和,容易招骂,乖乖待旁边瞧着就行。”
钱婶子:“人都快被逼死了还不分家,非要闹出人命了你们才重视是吧。”
宋糊糊:“我们这些邻居都不是啥好人,但该骂谁还是搞得明白的。”
九婆:“分家是好,但李老二的工资养得活你们一家三口吗?”
马德全:“端看好坏吧,不分家好就不分,分家好就分,分个家而已又不是断亲,咋整得跟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也就他们年纪大,说得起话。
其他稍微年轻点的都不敢插言,怕传到长辈耳朵里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李婆子骂累了,回家休息,特地留下张招娣偷听。
‘分家’二字叫张招娣五官乱飞,连滚带爬往回赶。
“爹!娘!大事不好啦。”
李婆子正喝水润喉,听着这声催命似得喊呛得喷卢少芬一脸。
她脸一黑,将陶瓷盅狠狠掷下,嘴巴一张开骂,“作死的瘟丧,想吓死老婆子是吧,早晓得你们不安好心,都盼着我死了好当家做主……”
“娘!您别骂了,是真出大事了。”
换平时张招娣绝不敢打断李婆子,但这会儿实在是着急过头了,她顾不上那些。
李婆子丝毫没听她说得话,跳起来一把薅住她耳朵扯。
“还敢和我犟嘴!”
“娘娘娘,二弟妹要分家。”张招娣赶紧说完好解救自己的耳朵。
果不其然,一听这话李婆子的手立即松了,神情恍惚几秒。
睡在条柜上的李老头猛地睁开眼,“你说啥?”
一双深陷的浑浊眸子盯过来,叫人心头一紧。
张招娣收敛表情,小心翼翼说:“爹,二弟妹和妇联干部说她要分家。”
“咳咳咳——”
李老头脸涨红,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这给李婆子思绪拉回来,回身甩张招娣一耳光,骂道:“蠢东西,晓得你爹身体不好还故意说这些事气他,你就是恨不得我们去死,好霸占李家的东西。”
张招娣委屈巴巴,“娘,我没有。”
这话无甚底气,因为她的确惦记李家的东西。
可她也没错呀,她男人是李家老大,本来就该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