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鑫的手指刚松开针管,手臂就猛地抽搐了一下。冰凉的蛋白酶液体还没在血管里流遍全身,一股剧烈的疼痛就从心脏炸开,像有把烧红的锥子在五脏六腑里搅动。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闸门的铁皮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陈哥!”时敬发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手刚碰到陈鑫的胳膊,就被烫得缩回手——他的皮肤像在发烧,烫得惊人。
“怎么回事?”林溪冲过来,手里的医疗箱“啪”地掉在地上,绷带和药水撒了一地。她摸了摸陈鑫的额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脸色骤变,“在发烧!烧得很厉害!”
陈鑫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里却像堵着团火,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人影在晃动,闸门的撞击声变得遥远,像隔着层厚厚的棉花。刘药师慌慌张张地凑过来,推了推眼镜,声音抖得不成调:“是……是剂量!我可能加量太多了!他的身体在排斥……”
“你他妈说什么?!”杨振平一把揪住刘药师的衣领,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你不是说安全吗?!”
“我……我在兔子身上试过加量,没事的……”刘药师的脸白得像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人跟动物……可能不一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鑫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身体像条离水的鱼在时敬发怀里扭动,牙齿咬得咯咯响,嘴角溢出白色的泡沫。“陈哥!陈哥!”时敬发急得大吼,想按住他,又怕弄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鑫的眼睛翻白,彻底失去了意识。
“快!抬到医疗帐篷!”林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起地上的药水,“刘药师!跟我来!你必须救活他!”
刘药师被杨振平一把推过去,踉跄着跟上林溪。时敬发抱着昏迷的陈鑫,紧随其后,铁皮闸门的撞击声还在继续,像催命的鼓点,敲得每个人心头发紧。
就在这时,闸门外侧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夹杂着丧尸凄厉的嘶吼。杨振平愣了愣,猛地爬上旁边的哨塔,举起望远镜——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尸群的前锋已经冲到了农场外围的陷阱区。那些被伪装得极好的壕沟和地刺突然发难,冲在最前面的几千只丧尸瞬间掉进壕沟,被底部的尖桩刺穿身体,后面的丧尸收不住脚,踩着前面的尸体继续往前涌,很快将壕沟填满,却又被地刺扎穿脚掌,密密麻麻地倒在地上,像片黑色的烂肉。
“陷阱起效了!”杨振平激动地大吼,声音里带着哭腔。那些壕沟和地刺是他们用了三天三夜才修好的,此刻像头沉默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着尸群。火焰还在远处燃烧,与陷阱区的尸山火海连成一片,至少有三四千只丧尸倒在了外围,黑色的尸液顺着斜坡往下流,在地上汇成小溪。
“好样的!”时敬发抱着陈鑫路过哨塔,听见喊声,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丝欣慰。但这欣慰很快就被担忧取代——陈鑫的体温还在升高,呼吸越来越微弱。
医疗帐篷里,林溪正用酒精棉给陈鑫物理降温,刘药师蹲在旁边,拿着试管和药剂,手忙脚乱地调配着什么。“必须让他降温,不然器官会烧坏的!”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酒精棉换了一张又一张,都被烫得冒热气。
刘药师颤抖着将一支新的药剂注入陈鑫的静脉:“这是抑制剂……能暂时缓解排斥反应……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自己了……”
帐篷外,闸门的撞击声突然变得更加猛烈。杨振平冲进来,脸色惨白:“不行了!它们踩着尸体快爬过来了!地刺和壕沟都被填满了!”
时敬发猛地站起来,将陈鑫交给林溪:“看好他!我去看看!”
他刚跑到闸门后,就看见铁皮已经被撞得凹陷,几根支撑的木杠发出“咯吱”的断裂声。最前面的几只变异丧尸正用巨大的手掌拍打闸门,每拍一下,整个闸门就剧烈晃动,上面的铁皮簌簌往下掉。
“扔燃烧瓶!”杨振平嘶吼着,抓起地上的燃烧瓶就往外扔。火墙再次升起,暂时逼退了尸群,但很快就被后面涌上来的丧尸扑灭,焦糊的臭味混着尸臭,让人几欲作呕。
“子弹快没了!”一个汉子哭喊着,手里的步枪滑落在地。
“钢管!用钢管捅!”时敬发抄起根碗口粗的钢管,从闸门的缝隙里伸出去,狠狠捅在一只变异丧尸的眼睛上。那丧尸嘶吼着后退,却很快被后面的丧尸推上来,继续撞击闸门。
杨振平看着越来越多的丧尸爬上尸山,离闸门只有几步之遥,心里像被冰水浇透了。他知道,守不住了。陷阱杀了三四千只,火海又烧了千余只,但尸群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像无穷无尽的黑潮,正在一点点吞噬他们的防线。
“时哥!”杨振平冲时敬发大吼,“不能再守了!撤吧!”
时敬发愣了愣,看向医疗帐篷的方向。陈鑫还在昏迷,他们能扔下他走吗?
“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杨振平抓住他的胳膊,指着已经爬上闸门顶端的几只丧尸,“你想让陈哥跟我们一起死在这里吗?!”
这句话像把锤子砸醒了时敬发。他咬了咬牙,狠狠一拳砸在闸门上:“撤!按预定路线!王天凯!马风宇!跟我来!”
王天凯正带着人用撬棍别住闸门,听见喊声,立刻扔下撬棍跑过来:“时哥,咋整?”
“你带陈哥和林溪从密道走!”时敬发道,“我和杨振平断后,争取时间!”
“密道在哪?”林溪抱着昏迷的陈鑫跑出来,刘药师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蛋白酶的保温箱。
“温室大棚后面!”杨振平道,“快!我们随后就到!”他转头对剩下的人吼道,“想活命的跟我们来!不想走的……自求多福!”
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跟他们走,只有少数几个老人摇了摇头,他们说这里是家,死也要死在这里。杨振平没再劝,冲他们敬了个礼,转身跟着时敬发往密道跑。
温室大棚后面的密道入口被伪装成柴堆,王天凯几下就掀开石板,露出下面黑黢黢的通道。“快进去!”王天凯催促着,将林溪和抱着陈鑫的时敬发推进去,刘药师和马风宇紧随其后。
“我们断后,你们先走!”杨振平道,将最后几颗土雷递给时敬发,“到了山洞等我们,别回头!”
时敬发点点头,咬了咬牙,转身钻进密道。杨振平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猛地将石板盖好,又在上面堆了些柴火,伪装成没人动过的样子。
“走!”杨振平带着几个断后的汉子往闸门跑,他们要做最后一次冲击,为密道里的人争取时间。
闸门此时已经被撞开一道缝隙,几只丧尸的手从缝里伸进来,疯狂地抓挠。杨振平抓起燃烧瓶,点燃后猛地扔进缝隙,惨叫声立刻从外面传来。“就是现在!”他大吼着,将最后一颗土雷的引线点燃,用力扔进尸群。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地面都在抖,闸门被冲击波彻底掀飞,碎石和碎尸混着火焰喷向四周。杨振平被气浪掀翻在地,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断后的几个汉子已经倒在血泊里,被涌进来的丧尸淹没。
“走了!”一个汉子拽了他一把,是马风宇——他没跟着进密道,选择留下来断后。
杨振平看了眼尸群涌来的方向,又看了眼密道的入口,咬了咬牙,跟着马风宇往反方向跑。他们要绕个圈子,引开一部分丧尸,再去追密道里的人。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脚步声。时敬发举着打火机,火苗在风中摇曳,照亮前面林溪的背影。陈鑫还在昏迷,呼吸微弱,林溪用军大衣裹着他,脚步踉跄。
“还有多久到出口?”林溪的声音在黑暗中发颤。
“快了,”王天凯在前边带路,手里拿着根木棍探路,“穿过这片地道,就是后山的山洞,离这儿不到两公里。”
刘药师紧紧抱着保温箱,里面的蛋白酶样本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陈鑫的希望。他能感觉到箱子在微微发烫,像揣着颗滚烫的心脏。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微光。“出口!”王天凯兴奋地喊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出口被伪装成块松动的岩石,王天凯用力一推,岩石滚开,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与密道里的霉味形成鲜明对比。
“出来了!”林溪第一个钻出去,大口喘着气,抱着陈鑫瘫坐在草地上。
时敬发紧随其后,刚想回头拉刘药师,就听见密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嘶吼——几只丧尸不知怎么钻进了密道,正朝着出口冲来。
“快!堵住出口!”时敬发大吼着,和王天凯一起搬来块巨石,死死堵住洞口。丧尸撞在石头上的闷响从里面传来,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杨振平和马风宇呢?”林溪焦急地问,四处张望,却没看见两人的身影。
时敬发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他们很可能没能突围。他望着农场的方向,那里已经被黑烟笼罩,隐约能听见密集的嘶吼,像无数只野兽在狂欢。
“先去山洞。”时敬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接过林溪怀里的陈鑫,“等安全了,再想办法找他们。”
林溪点点头,擦干眼泪,跟着时敬发往山洞走。刘药师和王天凯跟在后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悲伤。他们逃出来了,却失去了农场,失去了同伴,陈鑫还在昏迷,前路茫茫。
后山的山洞很隐蔽,入口被藤蔓遮掩,里面干燥宽敞,王天凯之前已经清理过,铺着干草,还备着些水和干粮。时敬发将陈鑫放在干草上,林溪立刻上前检查他的体温,惊喜地发现烧退了些,呼吸也平稳了些。
“他在好转!”林溪激动地说,“刘药师,你的抑制剂起作用了!”
刘药师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他看着昏迷的陈鑫,心里五味杂陈——是他的药剂让陈鑫陷入危险,也是他的抑制剂救了陈鑫,这算什么?命运的玩笑吗?
时敬发走到洞口,望着农场的方向,黑烟越来越浓,几乎遮住了半边天。他知道,青牧农场已经没了,那个他们用汗水和鲜血守护的家园,那个充满希望的地方,已经被尸群吞噬。
“我们还能回去吗?”王天凯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亲手搭建的温室大棚,他种下的菜苗,都没了。
时敬发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步枪。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陈鑫能不能醒来,不知道杨振平和马风宇是否还活着。但他知道,只要他们还活着,就不能放弃。
山洞里,林溪正守在陈鑫身边,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灰尘。刘药师靠着岩壁,闭目养神,手里还攥着那个保温箱。外面的嘶吼声渐渐远去,尸群似乎已经离开农场,朝着更远的地方移动。
夕阳西下时,陈鑫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林溪惊喜地凑过去,看见他的眼睛慢慢睁开,虽然还很浑浊,但已经有了焦点。
“水……”陈鑫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有!有水!”林溪赶紧递过水壶,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
陈鑫的目光扫过山洞里的几个人,又看向洞口的方向,虚弱地问:“农场……我们……”
时敬发走过来,蹲在他身边,声音低沉:“我们撤出来了,农场……没守住。”
陈鑫闭上眼睛,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些没能逃出来的人,那些他们辛苦建立的一切,都没了。
“杨振平……马风宇……”陈鑫喃喃地问。
时敬发别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们断后,还没……还没跟上来。”
山洞里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吹过洞口的呜咽声,像在为逝去的农场和同伴哀悼。陈鑫躺在干草上,身体还很虚弱,但他的心里已经燃起了一丝微弱的火苗——他们逃出来了,这就意味着还有希望。
只要活着,就有重建家园的可能。
他睁开眼,看向时敬发,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等我好起来……我们回去看看。”
时敬重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步枪。夕阳的余晖透过洞口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块破碎的希望拼图。他们失去了很多,但只要人还在,只要信念还在,就总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夜色渐深,山洞里点燃了篝火,温暖的光芒驱散了些许寒意。陈鑫在林溪的照料下渐渐睡去,脸上带着疲惫,却也带着一丝坚韧。时敬发守在洞口,望着漆黑的夜空,手里的步枪始终没有放下。
逃亡的路还很长,但他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